对面的人笑得虽然礼貌,但也仅限于礼貌,门很快就从时尉的面前关上。

酒店附近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砂锅店,既然来了这边,时尉是准备吃完晚饭再回去的,所以在来之前就让同学给路远之带了口信。

两人约在店里见面,时尉早到了一点,抱着杯水在那傻坐着。

“时尉,时尉,叫你呢!”路远之喊了几声他都没反应,便上手推了推他,“你是被冻傻掉了吗?”

“没呢。”时尉回过神问他,“帮你点了牛r_ou_砂锅,可以吗?”

“可以的。”路远之在时尉对面坐下,拉下口罩喝了一口水,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样,捧着有些滚烫的杯子一边捂手一边喝着暖身体,“是被谁刁难了吗?怎么一脸失魂落魄的。”

时尉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很明显吗?”

“反正我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路远之伸着指头在时尉眼下的乌青上揉了揉,带着手套的手指还有些粗糙,“时尉,你还说我不好好睡觉,你看你的黑眼圈都成什么样了。”

时尉抓着路远之的手揉了揉他的手指,很快恢复了正常:“模拟法庭怎么样?我听人说,你们院长可严格了。”

“还行吧,就是又多了几本书要背。”路远之他们院长人特别好说话,但却是一个被称为恶魔一般的存在,法学的学生排课是数一数二的少,但他们要背的书,也是数一数二的多,老师给的建议书目从来不是一张两张,他们也从来没有过什么xxx必读的一百本书,每个人记书名的本子一里最破最厚的那本,每天都有要被新写上去的书名,一百多斤的体重,却承担了几百斤的书本压力。

法律条文虽然不需要每一条都背得滚瓜烂熟,但他们刚学起的,虽然没有要求全部背下,但是老师上课提问可没有时间给翻书,要么承受死亡s,he线要么就私下努力。

时尉点的是三鲜砂锅,菌类、海鲜和蔬菜,路远之的是牛r_ou_砂锅,除了牛筋牛r_ou_还有蔬菜丝豆干丝之类的。

汤熬得很浓的骨头汤,粉丝很细但是很韧,吸饱了汤汁后很鲜很软带着淀粉的回甘,蔬菜丝带着点脆,海鲜虽然不是活的,但是还算是新鲜,嗦着软软的粉丝,吃着鲜嫩的虾和鱿鱼,再喝一口热乎乎的汤,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路远之的胃口好了很多,尤其冬天天冷热量消耗大,一口一口地吃了不少。

比脸还大的砂锅里剩得差不多有一半,虽然比时尉吃得少不少,但比一开始要好很多了。

“晚上想吃蛋糕吗?”夏天还未到来的燕京春天是除非过成球不然不好出门的寒冷,所以在这样的气温下,两人挤挤挨挨地走着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不想吃。”

“那就去买r_ou_干好了。”时尉一下就做好了决定。

时尉最爱吃的那家买r_ou_干的店离这有点远,不过时尉正好有事和路远之说,慢悠悠地晃过去正好。

“远之,你对你舅舅的孩子,还有印象吗?”春天的昼已经慢慢变得长了起来,但七点的燕京已经暗了下去,路口的灯光取代了太阳的照明。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路远之显然愣了一下。

“嗯……”时尉整理了一下语言才说,“今天,我见到了一个和你长得有七分像的男人。”

路远之停下了脚步:“很像吗?”

“嗯,很像。”时尉捧着路远之的脸又确认了一遍,然后说,“第一眼看过去,我还以为是长大后的你呢。”在酒店见到的那个人,时尉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差点要叫出路远之的名字,虽然那种气质、发型、身高、衣着都和路远之都有些明显不同,但那张脸,时尉太熟悉了。

毕竟是自己每天朝夕相对的人啊。

“你在哪里看到他的?”路远之拉着时尉的袖子低声问。

路远之舅舅余望不常回家,时尉也没见过他几面,但手里有舅舅的照片,加上爷爷奶奶也常说,外甥像舅,他跟余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所以和时尉一样的,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那就是余慎之,那个比他大了四岁的,舅舅的孩子。

余家出事的时候路远之还很小,除了那些刻进心里骨子里都磨灭不掉的事情,很多路远之都不记得了。包括余慎之这个表哥。他只是隐隐记得小时候有个比他大的表格带着他玩,除此之外,连余慎之的名字都是从奶奶那里听来的。

杜玉芳出现的时候,他就想过余慎之是不是还活着,但随后又想到,即便活着那又怎么样呢?路远之不会原谅杜玉芳的。即便她是被人诱导的,但让余家家破的导火线还是她。

姥姥和姥爷因为她被安上了叛国的罪名含恨吊死在余家大门口,妈妈也因为她被拉去游街最后因为殴打导致内脏出血而亡。

人类会为亲近的人开脱,会无立场地偏向自己爱的人,这是人的本能。

路远之不觉得余慎之会因为早早就不记得的爷爷奶奶恨她的母亲,和他早就忘记的表弟一起对付他最爱的母亲。

知道余慎之还没死,路远之承认,他是有那么一闪而过的喜悦的,毕竟那是他在世上仅剩不多的亲人。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如果仅仅只是亲人,如果按照血缘就能判断感情和亲疏的话,那他和路振宁,大概是最亲近的了。毕竟,他的身上有路振宁的一半血。

所以啊,血缘什么的,还是代表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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