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远之,你乖乖的,妈妈睡一觉就起来给你做饭,乖乖的啊……”
然后,她那么一睡,就再也没有起来了。
内脏破裂,血流得那么无声无息,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她就那么撑着、撑着,然后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了。
妈妈,我不饿了,你别睡,我不饿了,妈妈你去医院看一下吧……
那天,她很难受,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但她还是强撑着要给她的宝贝做饭,只是饭做到一半,她就疼都受不了了,本来想缓口气,结果,这口气再也没有缓过来。
路远之很怕医院,很怕。
他的母亲,他人生中第一重要的人,就是在这里和他连再见也没来得及说就分开的。
路远之舍不得,他的母亲也舍不得。
但在死亡面前,再多的舍不得,再多的不情愿,再多的不甘也不能撼动哪怕那么一丝一毫。
冰凉的手,苍白的肤色,惨白的颜色,还有奇怪的药味,全部被定格在路远之记忆的最深处。
他害怕那里。
但他又知道必须去那里。
如果……
如果早一点,如果再早一点,哪怕只是早一个小时候,妈妈是不是就不用离开了?
可以救的,可以救的,本来是可以救的,本来他是不用和妈妈分开的,本来是这样的。
但“本来”这个词,本来就没有重来的机会。
错过了。
没有再来的可能了。
“必须要去。”路远之面无表情地瞪着时尉,漆黑的眼睛透亮坚定。
路远之看着瘦,但其实全是肌r_ou_,只不过他不爱吃东西,增肌也没肌给他増,瞧着瘦瘦弱弱的,但力气比时尉大了不知哪里去。
时尉扛路远之去医院扛得不算轻松,但路远之带着时尉去却是没出多少力。
时尉胃不舒服,不是腿断了,身体虽然有些无力,但饥一顿饱一顿长到现在的身体早已习惯了饥饿与无力。
几十年的残疾生涯很是能锻炼人的意志力,尤其是时尉在刚断腿的前几年,没多少钱没什么照顾自己的意识,经常弄得伤口发烂流脓都是常有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时尉一个大男人,不管是被扛着、背着还是抱着,都怪让人觉得难为情的。
最后在时尉的坚持和“如果不……,那就不去了”的威胁下,时尉争取到了被路远之搀着去医院的权利。
虽然即便是这样,路上也被一大群人频频侧目给围观了一下。
时尉尴尬得要死,但好歹在社会上摸爬打滚那么多年,脸皮是早就练就起来的,心里尴尬归尴尬,面上不仅能一如常态,还有能跟人打几声招呼。
至于路远之……被搀的又不是他,他尴尬个什么劲儿?!
一番折腾,时尉最后也只是挂了点水,吃了点药。
这个时候的医保覆盖得二十世纪后还吓人,说是医保,其实都是员工福利,只要是正式工,看病都有工厂给承担大部分,不仅承担工人本人,连家属都能拿着证过来走厂子里的账。
时尉虽然不是工人,但这个时候的大学生福利也十分不错,医院工厂都是公家的,公对公的账走起来十分的“大方”,医生也大部分都是如此,时尉虽说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依然给开了三大瓶的水。
装药水的瓶子很实在,里面的东西也很实在,时尉瞧着那水,即便是把速度调到最快,没有五六个小时想来是挂不完的。
“你着急也没用。”路远之抱着租来的被子回来,伸手就将输液管上的小轮子给转到了接近底端的地方。
第80章
十一月的燕京已经转凉了,冷冰冰的药水往身体里灌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但时尉的身体也是真的到了极限。
他不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天才的人,当年能考上燕京,除了那几分y-in差阳错的运气,真的是嘴里含着饭在读书的。
纸的事情,需要他跑,请假落下的课程进度,也要他自己私下咬牙啃。
上辈子学得苦,虽然不聪明,但好歹有些基础。这辈子回来,高中大学学的知识,可全部都还给老师一点也没剩下了。
生意学习两头忙,那边都不能掉以轻心,这个月时尉真的是透支了体力,倒在椅子上,也不管这样舒不舒服,歪歪扭扭地睡过去了。
“时尉?时尉?”路远之给时尉办完手续回来,时尉已经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睡着了。
“怎么跟孩子似的。”路远之拉了拉被子,将四四方方拿过来就被打开直接就胡乱盖上的被子给他抖开,然后从被子底下伸过去,一把将时尉连同被子一起抱起来。
因为时尉还挂着水,路远之又不是一个爱寻求帮助的性格,手臂上压着时尉体重的同时,他还得把挂着水的杆子拿好。输液室到病房虽然没有特别远,但手用劲儿的方式很别扭,将时尉抱过来也不轻松。
但也不累。
路远之心想。
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轻?看着瘦,抱着感觉更瘦了,一摸一把骨头。
“骨头j-i,ng转世?”路远之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看了一眼时尉眼下的乌青,又将输液的速度给调慢了一些,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