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颗骰子
怀灭只道:“不错。此人一身功力确然登峰造极。聂家傲寒六决我虽则少见,但仔细想来,便是风中之神亲临也不过如此。只是,以其人身手,怎地会在江湖上这般寂寂无名,当真出奇。”言罢又是一叹道:“少门主,我当日三分校场既见你爹与他师弟决裂,以为门主当真忘情断义,但如今看来,恐怕,恐怕还是——”
步天且正着意只往心里琢磨这个“忘情断意”,便没怎捞着后两句“恐怕”来听,遂是一愣道:“怀灭叔叔,你说什么?”
怀灭望他半晌,道:“恐怕你爹对他师弟还,甚有,甚有这个恩深义重,是以出门半月,不知从何处千方百计找了这样一个风神徒弟回来。虽然,虽然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但你若得空,还需与你爹说起。”
——他便是再像聂风,也毕竟不是聂风,移,移情之事,还是不要太深得好。
步天只往阁中垂眉且与风云如此更将怀灭之言依依话毕。囫囵吞了两口茶道:“风,风师叔,你,怎,怎会与怀灭叔叔战了一场。我,我听掌厨伙夫说来,近日山后寒得竟连灶火都生不起。”
聂风听他问得很是犹疑,没甚奈何道:“无事,我与副门主只是试试刀,而已。”
步天既闻师叔话中几番闪烁,显见得并不只是无事而已,却一时为他坦荡应下,也是将诉无从,遂唯唯拱手且退。聂风瞧着步天转出楼去,扶额叹道:“云师兄,你看如何是好?”师兄一旁看他容色稍有轻寒,将将便往心底掠得一掠,以为不过几番误会,竟叫师弟难成这样,更觉情根一事,从来无关深浅对错,小马也罢,聂风也罢,左右都是种在师弟身上,如此就好,哪里来得如何是好。遂十分稳当温茶与他,道:“无妨。日后说清便是。”
师弟叹道:“只怕日后也就说不清了。”师兄闻言便来添道:“也无妨,不清便不清。”聂风听了把盏迟得半晌,便迟出一件大事来,停杯却道:“云师兄。我于惊云道耽搁了几日。不知这几日里,风儿如何了。我近日需得前去寻他一寻。”
步惊云见他念得很是肃然,点头道:“好。我与你同往。”
师弟得他一言,很是有些犯愁,因想师兄素与风儿交恶,此回若然同去,却又不知要起什么祸端,到时留他从旁欲劝无由,欲战也是无由,少不得再为两人更把一袖冰心只往沧海桑田之上拂得几拂,便深深觉得,古来都说相逢甚好,如今到他眼下,反倒别与两处更好。唯是一世血脉情浓竟自折腾成了这番模样,也太尴尬些,遂默了半晌道:“云师兄,你,你与风儿向来,向来很有些不对付。前r,i你又砸了风儿的易天赌坊。此番还是我一人去去便好。最多三日即归。”
师兄闻言蹉跎一晌,道:“那好,你自己小心。”
师弟垂眉应下,次日晨来起行。步天醒得甚早,惯往台下一望,便见师叔牵得一匹快马,已独身奔出道去。其人还是乌发单髻长衫素袖,且叫雁边秋声弄得几弄,弄来一曲霜白阑珊渐展,当真很是舒妥。步天瞧着却甚不舒妥,大抵因着聂风离阁,涩得潦草南风亦有无端色冷,譬是一怀明月,前番既为他爹好生藏在阁中,如今半晌纵去,恐怕此后分飞别来,一枕灯前重见,终也再是难圆。
遂往心下一跳,抬头更向楼前相看,看得窗前一抹依稀影落,伶仃暗色无处可着,只合重重留成眉上万种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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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方家小五颠颠捧着木桶更往易天赌坊门前倒得一瓢水,便往火烬未消的牌匾下又站半日。现下暮色将至,他本该早早归家。却仍往阶前坐着不走,委实有个缘由。
因着小五今朝早来曾在街口遇着一位白胡子素眉眼的老先生,手上存得一只伶俐小鸟,能听人言,叽叽喳喳讲得都是江湖事,惹他从旁望了半天。老先生见着,叼得旱烟衔他一笑道:“小孩子,你且看见那间赌坊了没,莫去莫去,那地方去不得,不太平啊。”
方家小五点头道:“我知道。”便说他二叔的三舅姥爷嗜赌,乃是赌坊一位眼熟的常客,曾与小五论起。论这易天赌坊也是很有些渊源起落,只不知近来为何总不安妥,三天两头走水失火,添了人命。却引得许多赌客慕名上门,欲试财运,也藏了一番与天争命的豪气。是以几经焚毁拆卸,反倒更往中州立稳了名声。小五也曾蹲在坊前听个钱响,闻着骰子更往碗里滚得一遭,叮叮当当很是得趣。
老先生听他一番陈情,捋须道了声好。复呛一口烟气,又道:“小孩子,你很好。我现下托你一事,你若能妥妥当当办了,我便有更得趣的玩意送你。”话毕只往袖子里摸出三只骰子,递与他道:“你今番便在赌坊门前替我候得一人。见他来了,把此物与他。”
小五踟躇半晌,来问:“你当真有更得趣的玩意?比这只鸟儿更得趣的玩意?”
老先生呵呵笑过一回,道:“我从来不骗人。”小五听了眨眼朗声应过,应得半句又瞪眼道:“一人,什么人?若我认错了呢?”老先生摆手道:“不怕不怕,你决计不会认错。你只需记得,此人盲了一目,却生得很是好看。若你见着生得极好看极好看的人,便是他了。”
小五闻言诺诺点头,只把骰子囫囵往手里抓了,却道:“盲了一目,还生得好看。可有我娘好看么?”老先生温言道:“比你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