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风说道:“好。不过究竟谁人这样大的本事,能从连门主手下夺得物什。我易风佩服得紧。”
连城志闻言将他左右望了半晌,末了叹道:“却是易邪王相熟之人。”
易风挑眉也笑:“哦?”
连城志续道:“正是聂风师兄,惊云道门主,不哭死神步惊云!”
易风听得眉心隐来一跳,依旧笼袖闲淡与他说道:“连门主当真高看我易风一眼。要我来与步惊云拼身舍命,无妨。要我往惊云道下取得千秋之剑与你,亦是无妨,只怕我掐他不过,误了门主大事,才是糟糕。”
连城志垂目说道:“不错。现下依着你我之力,着实不宜更与步惊云当面硬拼。但我前番得了消息,近时惊云道正是多事之秋,步惊云无暇旁顾。唯遣独子步天,明日持得千秋之剑赶往慕名镇中华楼。若是叫无名得了千秋,恐怕什么天命可违都未可再论。是以我只得还请邪王途上且将步天阻得一阻。”
易风得他一番言罢,抚掌说道:“门主桩桩件件算得妥贴,我还有何推拒之理。只是我共步天从前有过几面机缘,也曾两相拼过一遭。其人x_i,ng情执拗倔强,怕是不得轻易便将千秋之剑与我带走。”
连城志整衣叠袖默得半晌,抬目望得易风一笑却道:“若他不肯。便请邪王先杀人,再夺剑罢。”
是以步天还往云阁来替他爹销得一桌书卷时候,当也万般不曾料得,百里之外已有旧识正欲借他项上人头一用。
少门主日理万机,尚需着心别事。眼见麒麟昨日且在窗边打盹,今晨竟是不晓形迹。遂往床下柜底唤得两回,奈何未见神兽出没。想是更向神风盟去。
步天念至此节,且得思及师叔共着易风一段纠葛,莫名也得一叹。
是以师兄将将入阁,便见自家独子额上一撇尘灰一撇愁,正于榻底寻些物什。只垂目咳得两声道:“天儿。”
步天耳畔得了他爹一言,急急却要扭头回身。不意迎头撞在床沿边上。昏然之中又得他爹续得一句:“天儿,你慢来。我先去堂前找怀灭。”
步天甚是颓丧。
阁里待得他爹圜转,堪堪已是过了午时。步天桌前却将师叔家事还往心下淌了十七八遍,终究没向一丛浆糊之内扯得半点话头,牵累步天又把愁容更往眉上添了两遭。
他爹事毕归来,瞟得步天案边握了文墨纸上书过几遭,横竖看着却是“师叔”“我爹”,两相笔端落成一双。师兄看了桌旁坐罢,收得步天手中纸笔,叠得一叠灯下烧尽。拂了一袖烟气道:“天儿,你不必担心。”
步天好生却将他爹看得一看,叹道:“爹,风师叔他,他近日可好?”
师兄抿茶回道:“好。”
奈何步天还见他爹眉上衣下霜雪渐来愈胜,显是并不如何好了,遂也踟躇半晌劝道:“爹,风师叔得了神医救治,更有龙元傍身,想是x_i,ng命没得妨碍。只是爹,你这般两相奔忙,可也好?”
师兄闻言抬眼把他瞧着,冷厉形容稍是消得半消,抿唇说道:“也好。”
步天听了复与他爹推得半卷书册于前,笑道:“爹,门下一些闲杂旁务我并着怀灭叔叔,都已替你解了。剩得几桩要事,因与宣化号甚有干系,是以还得叫你看过,才好下得决断。”
步惊云垂目只将文卷瞟得半眼,依旧仍把步天望了,点头说道:“天儿。近日事务多得你c,ao持。辛苦。”
步天便叫他爹一言熨贴,心下亦是暖得一暖,摆手却道:“并不怎地辛苦。怀灭叔叔从旁助我,我也没曾如何吃力。只是爹,你和风师叔,风师叔他确然无事?”
师兄为他一句戳在何处,但觉喉中一番涩然,莫名煎得两瑟烟尘,竟不能话得半字。
诚然聂风伤势渐好,但亦是愈加寡言。纵得师弟寡言,步惊云又怎会不见他眉上何等凄迟。此番易风重手与他一刀,怕是更向师弟肺腑之中添得百八十道新创。
想他师弟半世江湖淌过几多劫数,行得俱甚坦荡,虽把生死离合百年风雨都往命中凿凿历尽,复也历得稳当得紧,便是千山涯岸,亦不敌桑田化海。是以早将其人寸心剔得一撇霜雪明月白,飘逸宁定出了尘,已少有何事尚能撩他乱他,叫他痛断肝肠。
如今易风偏生叫他痛断肝肠。
思得此事,师兄只恨当时不得一剑且将师弟逆子囫囵斩罢,现下再欲寻仇,恐得堪堪生了此念,便叫师弟又拿雪饮掐了。唯是堆得额前一双邪火并起,还添茶浇了,敛眉说道:“你师叔百劫不倒,今番亦能捱将过去,天儿,你莫要太是担忧。”
步天既得他爹说得笃定,遂也再不来疑。父子两相默了半晌,对坐喝尽一壶温茶,临了才是省道:“是了。爹,我今时得了师公传信,要我明日带着千秋剑去慕名镇中寻他。我已向怀灭叔叔托过门中事物,爹你放心便好。”
步惊云闻言“唔”得一声只道:“天儿,现下宣化号事起,你一人负剑上路,需得着意才是。”
步天听了好生应过。遂欲回屋打点行装。师兄抬眼送他出阁,便是步天堪堪阖门之际,师兄衔得独子衣角一瞬,莫名却觉五內半时四散皆碎,无端更有惊痛切心抵肺,牵连眉目亦是一颤,脱口唤得一句:“天儿。”
步天闻唤回头还与他爹添了一笑,说道:“爹,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