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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雨由未尽,怀灭得信且向云阁之中来寻师兄。室冷无灯,窗扉犹是未阖,师兄案边扶额闭目,闻了声息没得睁眼,只道:“怀灭?”
怀灭拱手应道:“是。”
师兄默得一默,说道:“天儿独身前往慕名镇之事,除了你我,还有谁人知晓?”
怀灭得了师兄一问,好将前事通过一遭,回道:“前日至暮少主得了天剑前辈飞鸽传信,此事只与我说过。托我看顾门中诸事。”
师兄拧眉又道:“此前道中可有异动?”
怀灭便自师兄话里摸出几点莫名况味来,讶然却道:“门主怀疑道下藏得宣化号中人。”
师兄只道:“不错。”
怀灭闻言回道:“我已明白,我立刻去查。”
师兄说道:“查得带他前来见我。”
怀灭为他一句说得冷厉森然,无端亦往心下添了一秋新雪,凉得便是一颤。匆匆礼过出得阁来。
师兄桌前翻过两册书卷,隐然竟得眼倦。若往平日,师兄绝不至于如此不济,唯是今番诸事叠起,先是师弟遁去不知形迹,兼之步天骤逝血亲惨亡,堪堪更将师兄压得心碎魂断。近时合眼之处便见步天笑貌音容,每每熬痛不住难以成眠。这般翻覆几遭,戳得师兄一身隐伤,不敢再来试枕。
奈何将晚却得捞了一遭沉梦将歇。
梦里师兄灯下依旧批卷,阁门叩得两声,竟见短发青年一笑入了楼来,与他如常唤得一声爹。师兄愣得半晌,仓惶燃火照他,不是黄土埋处魂幡飘处,尚得何处留存这般栩栩眉目。一时心下血都成了河,师兄只往菏泽之中无端坐了一晌,没顶时候抖得半句:“天儿。”
步天案旁共他对坐,抿茶只道:“爹,我方才山后见得火麒麟。我来向你讨些糕饼喂他。”
师兄噎了两回,更不得言。步天大抵瞧他沉默得好生稀奇,又笑:“爹,道中闲务我都替你理过。你还是多来看顾风师叔。”
师兄听若未闻,却只与他一句:“天儿,爹不意还能见着你。”
步天烛旁呵呵两声,低声说道:“爹,倘若有朝一日我叫风师叔之子易风杀了,你当如何?”
师兄垂目只道:“杀他替你报仇。”
步天念了半时冷道:“易风死了,风师叔定是痛得肝肠寸断,爹,你可舍得?爹,你杀了易风,还能再与师叔情深意重?若他恨你恨得狠了,你待怎地?”
师兄闻言愣得一愣,但叫步天一句戳得钻心透骨。火下对着燃犀色艳,竟往颊畔剐下两行血来。步天拧眉替他拿袖扪得一扪,又得一笑,说道:“爹,你忧着师叔伤心?我呢?”
话毕竟往腹下掏了一双脾肺置在师兄跟前。师兄瞪眼把他望着,唯见步天形容一瞬素得惨然,和血一映,朱朱白白慑人得甚。师兄看了不知怎生言语。步天得他无话,仍是笑了两回。笑罢敛衣又得呈出一团肝肠断尽。和灯寻了一遭,莫名垂得泪来,大哭只道:“爹,爹,你帮我找找,我的心呢?我的心去哪了!爹,没有心我活不得了!爹,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师兄听得坐了未动,临了凄迟瞧他,便见步天桌畔早早朽成了一把白骨,映灯且自一身霜雪。师兄倾身将他捧着,烟飞之际添了一句:“天儿,爹没能救你,但一定为你报仇。你九泉其下倘若还不安宁,便来怨爹怪爹,只是莫要,莫要记恨你风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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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风知晓此事之时,将将才至易天赌坊。院中得了嫣翠音信,却道易风昨日离家未归。出得门来便往一个说书摊前逢得一个白眉先生,遥遥更与乡民指点坊前,只道:“江湖之上出得大事。”
一人于下却道:“嘿。还能有什么大事,前番易风砍了他爹,莫非又得什么惊人之举?”
先生捋须叹道:“今时却又不比往日。这邪王易风,昨日便在野寺之内,还将惊云道少主,步惊云之子步天杀了。我与你们说,今时惊云道上一山灵帛白幡,想来堪堪且将门中少主下葬。”
聂风闻罢但觉耳畔轰然一响,眼前一瞬竟成昏黑,唯是跌了两步扶墙喘得一回,昏聩之中尚得更将此事念得一念,只觉易风更与宣化结盟,委实得有计较直往慕名途中截杀步天。
一晌便是憋得腔中一喉苦血,点点滴滴袖上染罢,且叫腹下旧创并了新痕俱裂。伤得聂风捱疼不住,躬身却向道旁团了,挣得心息枯休之时还得一点祈望,以为约莫或许,此事不过乡民附会,成不得真。
然则歇了半日,摊下先生散得众人两步行至聂风跟前,扶他说道:“聂风。”
师弟意绪正且茫然,瞪他半眼不来言语。
先生又唤一句:“聂兄弟!”
师弟仓惶扪袖拭了眉上s-hi凉,低声礼道:“笑三笑前辈。”
笑三笑胡乱将他阻得一阻,叹道:“易风之事,万般不是假的。想来现下贵师兄也是伤痛欲绝,你,唉,你还是速至惊云道看他一看。”
聂风既得前辈一言点醒,草草与他谢过,翻身上马夺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