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入镇,未能寻得皇影,无奈只待天明,再找人相问。青年醒转,目眩头晕,如遭重击,四肢酸涩,实则昨夜师兄恼他拂却聂风好意,下手奇重,一掌之下叫他多躺半日。青年四顾而望,室里闭户敞窗,更无人在旁,忙榻前运功,周天走罢,顿觉经脉流转五内皆满,身家无恙,唯少败亡,当即心喜,待要偷跑,聂风推门已入,步惊云其后抱剑,掩映窗下烟水江天。同心嫌岁浅,同色误绮筵,两人对坐桌前,再不需添笔,已是世间最磊落的妥帖。
如此好景,青年却懒得再看,垂首默然,聂风见他如常,亦是欣悦,手持一物送他面前。青年不愿领情,不想欠情,扭头未受,师弟无有愠色,敛眸只说小兄弟,你还是收下吧,这是新鞋。青年经他提点,才觉脚尖冷凉,低头一望,鞋前破口,嗖嗖正漏风。他毕竟年少,一瞬尴尬,额前耳尖涨得通红。
聂风知他窘迫,歉然说道:“昨夜云师兄将你击晕,连路提携拖曳,夜昏无灯,少不得磕碰蹭剐,小兄弟你万勿挂怀。”青年挑眉不语。
师弟只道他心犹恼恨,更是叹息,又说:“小兄弟,等我与云师兄事情了毕,便送你去见无名前辈,此事于你百利无一害。你莫要再逃,否则千里河山,春秋宵旦,我都会去寻你。我若执意,天下无人能逃得过去。 ”
步惊云闻言凿凿,思及旧事,不由抬眼,聂风话毕,转眸也望师兄,半时情怀争渡,与他一笑相顾。青年低头沉默,未睹两人神色,沉默半日只说我不是小兄弟,我有名有姓,唤做易风。
作者有话要说:
☆、惊寂
风云徘徊半时,慕名镇上数家客栈打探遍了,终知皇影近况。他共一蓝衫青年,于此处盘桓数日,今早已涉水南下。两人既得消息,携易风赶至渡口,天色将晚,船夫无人愿往。聂风思虑半晌,道声无妨,云师兄,我与第二梦江湖栖身十二年,撑舵回棹,总还做得。是夕起行,江畔跋舟,夜来轻寒,岸前楼榭挑旗迎客,近前闻歌,唱身外一城风雨,问君可曾听过。
彼时明月相从,自照深碧新红,山色九转有无中,聂风船头把桨,步惊云身侧秉烛看他,却说难得。师弟笑问什么难得。步惊云不语。易风后坐无聊,偷瞟师兄背上败亡,又见聂风寻云弄水,映孤川向影,踏扁舟此去,藐云台千万里,当真如梦未矣,心下亦叹。三人神思各怀,俱是无话。
行至半途,远岸忽生异动。有刀意冲霄,色澄如金,引人一见魂惊,只叫尘间旧事皆做悲凉哀凄,惹山河相与涕零。易风涉历尚浅,半眼来望,已为此摄尽邪心,情怀百转,年少勃发之意败得涂地,但觉二十年身老世情,怕歌怕酒,怕青云难觅,怕故园早梅,来年再不肯同一。
风云见之亦是着迷,然心魄犹定。师弟探得易风满目颓然,未有多时正昏沉泪下,s-hi尽衣襟,心道不好,转眸来看步惊云。不哭死神眉目清明,更望向他,只说风师弟。聂风点头未言,回身急揽易风,川上寒山月影一瞬四散,唯剩轻尘转蓬云怒风急,三人江心凌空,竟做雁行,抢掠岸边。
盖因惊情刀意出自皇影神兵,都做一念三千,生死无间,更是由冷及怒,怒极问天。前番种种俱化七情,情终一刀,谱天下无双。然风云何等修为,稍看之下已知刀意盛极转衰,灯枯油尽,徒剩回光。聂风心念皇影,走得甚急,几下起落既至江畔,更往林中投去。
皇影拔擢惊寂,毕生心力皆化一刀,虽为人所破,纵败不倒。神锋于旁护他,亦晓义父如今伤重难医,药石罔效,情急魂乱之时,已叫绝心后招抢至皇影面门。眼见回天无力,神锋闪步而前,欲舍身以护。
绝心只道一掌两命,煞是得意,双臂催动,更待痛下杀手,却闻何处一句怒吼,是他多年未曾听。惊惶之下旋身来挡,只觉霜风满面重云深困,来人腿刀凌厉掌势无情,绝心为其所迫,赤火神功无处施展,且急且愤身形半晃,腹下额前俱中狠招,惊恨之下覆掌于地,掀得沙石崩裂,借了回势翻开十丈之远。绝心自习神功,未有如此狼狈之时,甫出战圈,已知对手为谁。他冷笑抬眼,赤目红发,照面即焚,切切于齿,多少狰狞,以唤宿敌之名.
——聂风,是你!
风云破冰,首战合璧,竟是对上绝心。聂风心知天意如此,更不答话,当即回身检视皇影,步惊云几步踏上,于三人身前护卫,绝心见了更恨,厉笑只说是了,有风就有云,你们好得很。不哭死神未有多言,瞟他半眼,意在“废话休提,懒得理你”。绝心吃瘪怒目,步惊云侧身以对,低首看他师弟,问道如何?聂风掌扣皇影脉门,拧眉不语。
皇影伤重咳血,得聂风强助,稍缓痛楚,攒得半分力气,声嘶喑哑,却说:“聂兄弟,大敌当前,我已无救,你不必费心。”师弟看他颜容灰败,断臂残身,发中霜雪分明,一时心酸莫名,因想皇影当年西来,以东瀛巅峰挑遍中州武林,斗惊云,战无名,何等威势,如今岁昔去矣,终不肯还。
故人若此,已叫聂风肺腑伤碎,再欲开口,更无由反敛。师弟纵晓心血枉费,犹不愿收手,仍执意救他,皇影怎能不知,遂低笑两声,说:“聂风,二十年了,你依旧未变,我已老了。 ”
他刀斩七情,人亦寡情,昔时嗜武成痴,不惜杀妻弃女,引渡中原,为求一败。得遇聂风,恼其腿刀双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