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的月色极好,仿佛天上罩下一层细密轻盈的银丝帐幕,皎然中带着一丝朦胧的柔和,温情脉脉地笼着人间的山水庭院楼阁,早已休憩的人们看不到这月光镀下的脉脉景致,却又因着休憩的静谧平添了一分祥和美好。难得美景,心无旁骛修炼的狐月白和榻上酣睡的沈暮然,一个无意一个无觉都错过欣赏,未曾意识自然无谓遗憾。只要存在便难免错过,无论人鬼神妖仙怪都逃不过,或意识到惋惜抱憾,或直到三生石畔回首旁观方才知觉,而后或放弃或执着,却始终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
沈暮然一觉醒来并未意识到狐月白不见了,或者说因着和往常一样的独自榻上醒来压根还没来得及想起昨日邂逅的“奔放”狐仙。待得和家人一起用过早饭,回到自己房中看到小几上两个风干外皮的包子,再看了账本里自己核对后的标注,方觉得昨日的邂逅并非发梦。早饭时沈父谈及一个月后的会试时让昨日还外出游玩的儿子好好收心准备,沈暮然便想到狐月白了,只是这邂逅太过奇巧,尤其是临睡的床榻之争床上清谈,忆及当时总觉得仿佛隔着成薄纱朦胧飘渺。直到此刻两个风干的包子和昨日对过的账本方将那层纱挑开,映像也清晰真实起来。
床榻没有,书房没有,院子里也没有,站立在院中的浅青身影良久方传出一声轻叹,沈暮然慢慢转身回屋。自己倒也没多少不舍,那样睥睨凡俗有着仙人风姿的妖离去方自然,若真留下倒才是意料之外呢。自以为洒脱释然的沈暮然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神情是怅惘,更不知他方才站立之地恰是狐月白昨晚修炼打坐所在。
院角植着的一株香囊草无风自动地晃了晃新抽的嫩叶。
“你要出远门?”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在正在收拾行装的沈暮然身后响起。几乎瞬间,沈暮然转过身,细长清淡的眉眼弯如月牙:“月白。”
狐月白本想逗弄下眼前人类的称呼自己从“月白兄”直接成了“月白”的亲昵,开口却听到自己的声音:“要去哪?”
“南都。家父要我参加会试。约莫半个月回来。”
仔细地盯着眼前人一会,狐月白陈述事实般笃定:“你志不在此。”
“知书达理,暮然此生能保得家业,做个衣食无忧,平安有馀的儒商足矣。”
“你倒是想得开。也不怕贪官盘剥?而且你母亲对你可是厚望之至。”
“宦海沉浮,纵使一时鲜花怒马,却难免落魄,甚至人头落地累及父母。”
“你倒是舍得。”目光复杂地旁观埋头打包的某人,狐月白觉得自己初见此人就将其划入奇葩实属先见之明。不过这般“不求上进随遇而安”的“无为”倒带着点仙家堪透世事的智慧。只可惜……想到昨晚趁此人熟睡查其魂识甚至搭其脉门以求证的事实,狐月白眸光暗了暗,待沈暮然整理好包裹转身开口之际,月白色的袖子一闪,接着沈暮然便觉鼻喉间一阵清凉沁入。疑问地眸光望着眼前的狐仙大人,可惜对方一副完全不配合不解释,沈暮然只好撇撇嘴自个儿继续忙活。
第5章 带着妖怪上京城
“青和兄!”大咧咧的嗓门响起,沈暮然匆匆放下正在挑选的纸张还没来得及转身,肩上一沉已然搭上了一只湖蓝色府绸袖子。
“焱阳兄,你怎么在此?”转身见个礼,不动声色地摆脱了肩上那只沉重的胳膊,沈暮然言笑晏晏,任眼前的大嗓门青年兀自念叨着许久不见。
一旁隐着身形的狐月白冷眼打量着这个着湖蓝府绸长衫一副读书人打扮行为却一点也不文雅的男子,眉目算不上英俊还算周正硬朗,身量与沈暮然相当,却相比壮实许多,不过这一路到南都,所见男子与沈暮然比起来多多少少都显粗壮,也许是肤色白皙眉目清淡身形纤瘦修长的沈暮然过于秀气罢。殊不知他这想法要是让沈暮然知道定会反驳说月白自己眉目如画风姿清雅云云。念头转过,便见沈暮然被他的“焱阳兄”半推半拽着出了店面径往南去了。心下一阵不悦:别人看不到自己,这人却见得的,却连个眼神也不见回转,可见是忘了。
被焱阳一路拽到了南街的“醉花y-in”上了二楼临街的桌位,沈暮然方想起被自己一时忘到脑后的狐月白,心下不由慌张,正要打断一直就没停嘴的焱阳,却听到刚下去的店小二在楼梯口嚷了句“这位公子可是找人?”抬眼一抹月白正拾梯而上,待看到那欺霜赛雪的风姿不由松了口气。一直轰得脑仁发疼的呱噪也停了,瞟了眼对面位置,果然焱阳正目瞪口呆地:“这,这,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扫了眼憋着嘴角却忍不住弯了的那双月牙眼,狐月白不动声色径自走到浅青人影面前,开口无喜无怒的一句“暮然兄让我好找。”语毕款款落座。
“诶?”焱阳一双眼睛咕噜噜在眼前两人之间转个不停。沈暮然好不容易才从狐月白那句“慕然兄”带来的震惊中敛了神,一抬头看到焱阳铁了心要刨根问底的姿态,不禁暗自伤神。“这位是我在珉都时遇到的月白兄。”“月白兄,这位是焱阳,我在南都求学时的同窗。”
话音刚落,焱阳就一副相见恨晚外加恍然大悟的表情:“想不到竟能结识月白兄这样的人才,难怪之前青和听我说起南都三美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月白兄云月之姿,确非俗世常见。今天一见,实乃有幸。”说着就要举杯。沈暮然慌忙拦住,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