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带路的老者忽然身形一晃,在转角处不见了踪影。叶凉风陡然收住脚,内心一沉。就在他还没有摸清门路的时候,背后已然被人给了一闷棍。这一棍打得很结实,也很会挑地方,打的是他的左手,十分精准的部分。了解叶凉风的人都知道,他是左撇子,左手受伤无力抓握,几乎可以使他丧失一半的战斗力。熟人下手,不过如此,挑最薄弱的地方,下最重的辣手。
叶凉风没有反抗,闷哼一声硬生生扛住了,单膝跪倒在地上,没有挣扎。状似疼痛垂头的瞬间叶凉风在心里咬牙暗骂了一声,这是哪门子的大少爷,进来就挨揍还不能还手,他是什么大少爷,他分明是任人宰割的活靶子。
下一秒,“啪”的一声,所有的灯全部打开,整个大厅灯火通明,奢华至极。
“来。”
一个威严有力、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眼前,缓缓弯腰扶起他。这似乎是一个从不弯腰的主人,无论是扶人还是被人扶,他都习惯直直站着,冷眼旁观,所以此时此刻他亲自弯腰扶起叶凉风的动作,分明让在场的其他人都微微变了变色,对叶凉风的态度也比方才更恭敬了些。
“这些年,你瘦了。”
慈爱温情的话从这个鬓发已微微斑白的男人口中说出来,令人错觉这是一个怎样大情大爱的人。叶凉风想,若非这些年他已见惯豺狼虎豹,也见惯穷凶极恶,他几乎不会去怀疑,这个人的真面目是带毒的血,而非温情的花。
“父亲,”叶凉风缓缓起身,眼中渐渐有雾气,那是一种委屈、激动、坚强、执著的混合表现,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个离开父亲许久的孩子重回父爱怀抱的欣喜之情,“见到您安好,太好了。”
很感人,是不是?
叶凉风冷漠地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了这最后的一刻,原来他已变成了这般无可救药的模样。虚伪、狡诈,手里握着刀,眼里却带着笑。
接下来的流程就像是八点档家长里短的家庭剧一样,父子俩坐了下来,吃饭、喝茶、叙旧情。
“听说,那一年的车祸之后,你就失去了关于那一年的记忆,是吗?听到这件事,我很担心。”
叶凉风脸上挂着感动的笑,心里想你担心我你不来看我,这算是哪门子的担心。
“嗯,”他一如既往地平静,答得也简单,却句句在点上,“以往接手一项任务,任务完成后都会接受清除记忆的心理治疗。唐信那项任务是意外,但也有殊途同归的作用,所以记忆失去了一部分,我也可以承受。”
叶正风笑了,仿佛为他这种识大体而感到欣慰:“任务完成后,这一年,我还命你留在唐信身边这么久,让你为难了吧?”
“任务完成了?您这么认为?”叶凉风放下茶杯,唇边有一抹不明显但着实存在的讥诮,“放眼看一看如今的局面,唐枕梦的帝国屹立不倒,唐信的半月比之从前更具有防御性,他们两个联手,倒是把我们叶家逼至了一个狼狈的境地。父亲,这就是您所谓的任务完成?”
叶正风点头,似乎感到很满意:“所以,你借着唐信对你的感情,留在他身边继续执行任务。”
“嗯。”叶凉风淡淡地应了一声,一如既往地,对居功这件事全无兴致。
叶正风眉目舒展开:“不久前半月被爆出的两千四百万暗账事件,出自你手吧?”
“嗯,”叶凉风接下话头,似乎还有些不甘心,“这件事没有做好,尺度放得太松了。我低估了唐信的能力,被他一手压了下去。”
叶正风忽然呵呵笑着问了一个问题:“你的办事能力是越来越得我心了。所以,为什么忽然离开唐信?”
这是试探。
“您认为我不该离开?”
“唐信是年轻人,年轻人的心思,试一试,就出来了。”叶正风喝了口茶,姿态悠闲,“那天一个梁姐,就让我试出了唐信的心思。他对你是有感情的,所以凉风,你离开他实在是不明智啊。”
如果换一种场景,看客们几乎会为这样一场谈话感动:多么慈爱的父亲,用一种多么宽容的心态。
叶凉风笑了笑。
应该是他三生有幸,才能遇到这样一位能将腥风血雨演绎成桃花落舞的父亲,一手遮天,连血腥的事都能做得充满情致。
不过这些年,他也已染成黑色。叶凉风淡淡地回敬:“我们用过的方式,再被别人用去,可不好。”
“哦?”
“唐信开始有试我的意思了,”叶凉风端起茶杯,低头闻了闻茶香,“莫非您认为,在两千四百万暗账这件事之后,唐信还能像之前那样对我全无防备?”
叶正风没有回应,他坐着,看着他,像是在判断他的话里究竟有几分可信。
“一个男人的感情,经得起为同一个人犯两次同样的错误?您认为,唐信会是这样的人?”叶凉风喝了口茶,声音讥诮入骨,“如果唐信是这么没用的人,那就太不配做我的对手了。”
几分钟后,在叶正风慈爱的一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之后,话题不动声色地转了方向,两个人默契地不再谈论方才的事,多是叙旧、聊一些过去的事。
叶正风悄然感叹了一句:“说起来,在你小时候,和你相处时间最长的,应该是陈叔才对。”
叶凉风正喝着汤,听到这话,他喝汤的动作没有停,控制着手没有颤抖,心里很清楚,最终,叶正风还是回到了这一个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