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他变得沉默,时常走神,对世事漠不关心,整日里不是在闭关就是坐在竹林旁的水潭边发呆,即使是小师妹前来看他,他也很难露出笑容。而他一向认为对他很好的小师妹,却仿佛毫不知道他的变化,每次来找他,不是在诉说她与那人的甜蜜,就是在诉说又有女人缠上了那人。他看着天真活泼的小师妹渐渐被嫉妒沾染,变成了扭曲丑陋的样子,他想阻止这种变化,却无能为力。
后来有一天,小师妹说,她终于找到办法成为那人身边唯一的女人。
那天小师妹笑得无比灿烂,让他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小师妹跟在自己身边软软地喊自己大师兄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哭。于是他默不作声,幸而小师妹也不需要他发表意见,心情颇好地离开了。后来小师妹就失踪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很平静。其实他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小师妹失踪不久,本该在思过峰思过的三师弟忽然找上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一身艳红长袍的邪修。三师弟告诉他,小师妹在他们手上,若是想救出小师妹,就老老实实地跟他们改修邪魔道。他看了一会儿他的三师弟,然后抱着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同意了。
堕入邪道后,他也曾问过三师弟,你是因为小师妹才这样做的?
三师弟回答,怎么可能,那种蠢得够呛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要死要活。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伤害了那个人,他又怎会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如果曾经他勇敢一点就好了,走到今天这地步,他和那个人都有错。
他并不想知道三师弟口里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是谁对于他来说并无区别。他只要知道,三师弟也不是因为小师妹而走上这条路的就好。这条路十分难走,如果可以,他希望三师弟不要走到这条路上来。不过他清楚地知道,三师弟如今是求仁得仁,他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
……
最后他死的时候,他觉得解脱。将小师妹托付给小师妹的情郎,也不过是他多年来保护小师妹的习惯而已。
他闭上双眼,任黑暗将自己拉近荒谬的世界,不断下沉,仿佛一生都要维持着这个古怪的姿势。
经过双脚和膝盖的缓冲,突然落到地面的感觉令他有些迷茫。他睁开眼迷惑的向四周眺望,色调阴暗诡异荒野无边无际,铅灰色天空翻腾着大朵厚重的雨云,从云朵的间隙透出浓艳的血光,那是最原始最强烈的色彩对比。朽木被业火炙烤成焦炭,形销骨立的黑鸟立在枝桠上睁着冰冷的眼睛,北风呼啸过半人高的蒿草向远处而去,邪艳茶靡的艳红花朵层层叠叠铺满了整片谷地,没有叶子,形状独特,花瓣细瘦干枯,冶艳的血红里透出了黑,和着天空里诡异浓烈的色彩,呈现出极其干燥热辣的颜色,火烧似的,仿佛一移动就会在空气里留下一串火星。
他跌跌撞撞的行在一条崎岖的小路上,那诡异的花儿擦过他的脸颊、手脚。没有同伴,他走得艰难而缓慢,却不曾停下脚步。路的尽头一道腐朽的桥,黑衣老妪守在桥下,抬起皱纹纵横的脸,递给他一碗清水。
她说:喝了吧。
他懵懂地接过她手中残破的水碗,失神的望着。
喝了吧。她伸手一指,喝完就不会再有痛苦。
他看着手里的碗,忽然笑起来,他说:我不。
老妪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下一刻便被他从上到下撕成两半。天空里传来阵阵雷吼,丘峦崩摧,大地碎裂,黑暗里透出光来,世界坍塌倾颓,浓重的白雾渐渐弥漫起来。
☆、第4章章三自古英雄出炼狱,皇天不负有心人
白雾变得极其稀薄,眼前出现了一条幽静的小路,细软的青草铺在小路两边,缤纷鲜艳的野花开满了整片野地,一直延伸到周围幽静的树林里。树木高大茂盛,品种极多,正午的阳光从树林的枝桠里被扯成一缕缕细碎的线,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从树林里传来,显得周围十分安宁祥和。
经历三场幻境,罗琨有些吃不消,仔细确认了周围并无危险,虽然有点疑惑,他还是取出一个防御阵盘布下,抓紧时间打坐回复体力,同时警惕地放出部分神识观察四周的情况。
然而即便罗琨这样小心,还是着了道。
罗琨的神识不曾感应到周围有什么变化,可是周围的景色却像是老相片一样快速地泛黄、卷曲、褪色,直到完全变成另一副样子——
两座山之间夹着一片低矮荒芜的草原,草丛里密密麻麻地散落着动物骸骨,有些还没有腐烂干净,连带着黑色的皮肉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期间有人类修士的随身物品以及破碎的法器,但年代久远,大多数都染上岁月的痕迹,被侵蚀得很严重。正午的太阳悄然落下,黄昏的阳光透出一抹诡异的色彩,如果抬头,竟然还能看见墨蓝的天空里,满天排布怪异的星斗犹如碎裂的玻璃碴子,阴森森地闪着冰冷的光。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鸟鸣,不知从哪里飘来大朵的乌云,数量极多,瞬间就布满了整个天空,沸水般翻滚着,铅灰的颜色里透出不详的血红色,和着咆哮的狂风疯了般向罗琨袭来。一声森冷地鸣叫声响起,接着就连成一片,此即彼伏地将这荒原衬得更加阴森可怖。
罗琨一无所觉。
他的神识里一派平和美好的景象,甚至有可爱活泼的鸟儿蹦跳着凑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