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的是曲调中自带着一股子中原韵律所没有的异域风情,与此地的特色乐器契合得简直浑然天成,若非那唱词还是地道的汉话,简直会让人误以为就是当地本乡本土间传唱的小曲儿了。

可也正是那吐字清晰轻快悦耳的汉话唱词,让练寨主本就减了几分的唇边笑意彻底消失了,瞧着被融融火光衬得仿佛有些面红的歌者,少女微微眯了眼,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有节奏轻叩着地面,显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般模样的练大寨主自然是正在整理头绪,却不待她整理完毕,旁边已喝得红光满面的铁老爷子不知怎么又上来凑热闹,拉着自家义女好说歹说硬要拼酒干上一碗。这整理头绪本就是个脑力活儿,被一打断,练寨主顿生烦闷,再被臭烘烘的酒气熏上一熏,这下谁的面子也不好使了,说不喝就不喝,见铁老爷子还纠缠,跳起身拍拍灰就干干脆脆走了人。

直走出稀疏的胡杨林,来到远离篝火喧嚣的小沙丘,心中烦闷的练寨主才轻出了一口气,趁着眼前清冷耳根清净,再沉下心将之前被打断的头绪连接上继续思忖。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思忖什么介意什么,需要介意的理由如此充分,毕竟景色与活生生的人不同,练女侠可以不在乎前者,不在乎她去过什么自己不认识的地方见识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美景,但若盛赞某个自己完全没听说过的人,就又是另一回事。

什么眉像弯月腰像绵柳,她几时对谁如此赞不绝口过?少女思及此处只觉得一口气顶得心里不舒坦,却又清楚懂得对方虽性子温软随和,但绝非心口不一之辈,若对人如此美誉只能说明她真是这么觉得的,但她又是哪里认识的这种人?这万里迢迢的,竟连住在何处都知晓!

越整理头绪就越不舒坦,练寨主正值烦闷之时,就瞧见远远月色下,那给自己带来烦恼的女子正一步步往这边而来。最初她的步履有些匆匆,左顾右盼间似乎并未瞧见这边,而后一抬头发现了,似乎就安了心,步伐亦从容起来,走过来的不紧不慢气定神闲,似全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从容谁不会?练寨主把头一抬,盯了月亮端正了神情,也好似什么事儿都没有,纵使介意,但她其实并不打算就这点小事儿发脾气,那样太没气度,区区一个不认识的人,区区几句称赞,有什么了不起?

嗯,值得自己介意的只不过是事情本身的始末缘由而已,歌里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们俩究竟是怎么样认识的,只要这个打听清楚了,练寨主觉得其他的自己都可以原谅。

抱定这一念头的练寨主遂开始旁敲侧击,不喜拐弯抹角不代表她不懂不会,是以一番对话下来,收效还是不错的。不过意外的是答案却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对方声称不过是从别人那里学了这么一首曲儿罢了,曲中称赞的人根本是不认识的——不可否认,听闻这样的答案,练女侠心中莫名一松,却又难免起疑,觉得这人会不会又想哄骗于自己——需知道,对方虽非心口不一之辈,但由小到大,她借着比自己年长几岁就装作大人哄人的罪例,却是不胜枚举的。

练大寨主既然早非昔日吴下阿蒙,当然是步步紧逼不让对方蒙混过关,奈何对方也太从容,听闻要求只是略一犹豫,果然说唱就唱。

歌声初起时练寨主还在琢磨唱之前的那个犹豫,于是多少有些分心,也没顾上去瞧对方神色。但寨主大人再是分心,毕竟听力与记性皆胜过常人,轻易便辨出这首新曲子的确于先前那首有异曲同工之妙,更有甚者,那歌声中的认真亦更盛,全没有之前的应付了事。

这曲儿调子轻快利落,转瞬已掠过了好几句,听唱词似乎也是称赞女子貌美的,却不知道她怎么老学这种,莫非这种调调的歌儿都是一般风格?正值寨主大人犯嘀咕之际,却在第四句骤然听到那调子陡地明显颤抖了一下,这不似曲子本身该有的颤,却更似唱者心潮澎湃难抑而发于声!

怎么了?心中一跳,倏地回首,对上的是一道明显带了温度的眼眸,记忆中这名女子的目光罕有如此灼热之时,以至于令练寨主有片刻愣怔,忘了该如何,又想如何。

想如何呢?事后寨主大人觉得这份愣怔来得好生奇怪,事实证明这次可能是自己多心,好在对方不知道,那么自己总算也没落了面子,此事就该到此为止不复提起最佳,那一瞬生起想顺着这话题继续做点什么的念头岂不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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