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旅行箱是?”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指了指我手上的拉杆箱。
我请示了父母,经过我的努力,他们终于允许我外宿。
“我想,你一个人住,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话,两个人住会好一些吧。”
我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逻辑被当做垃圾扔了出去。
或许,感情的世界里,本就不需要逻辑。
“你要来我家住?”她不带感情地问我,听不出高兴与否。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觉得很窘迫。这样的要求,对于自我防范意识很强的她来说,想必很难接受吧。我也做好了被她拒绝的准备。
时间仿佛静止,我听得见她的呼吸,也听得见她的心跳,但我听不见自己的,我觉得自己这一刻是死了,在静止的时间里溺死了。我觉得自己很傻,自己这么凑上去,面对自己非常清楚的未来,面对她的拒绝,究竟是为了什么?说到底,我只是想成为替代品,只是想替代楚子询而已。我忽然想逃离,可迈不动腿,我盯着她低着的头,盯着她姣好的脸,盯着她注视着旅行箱的眸子,我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气球,所有的力气,所有的虚张声势,所有的一切,都被抽走了。
“……好啊。”她嘴唇嗡动,用极轻的声音吐出了两个字。我几乎不敢相信,可她就这么转过头,走了进去,任凭门开着。
这扇门在顷刻间变成了通往天堂的大门。我深吸一口气,把箱子拎进了屋。
“还有一间卧室,不过……里面很脏。”
“嗯,我自己简单收拾一下就好。”
我打电话叫了外卖,特别叮嘱送到楼下,送到了再打电话通知我。抱着话筒的时候,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我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阻止她,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对她说什么,只好看着她把自己封闭在屋子里面。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箱子拎到了客房。
不久,电话铃响起,我把她的午饭拎了上来,但她的门依旧关着。
我看着覆盖着灰尘的屋子,这里根本称不上家。
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的地方,根本不算个家。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这么做,我还是敲响了她房间的门。她没有回音,我想她是睡着了,这样也好。不忍打扰她的我,正准备去收拾自己的房间,却听到她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我推开门,发现她正坐在床头,抱着一本红色封皮的书读着。我很熟悉装,但不知道到底是哪本。为了不打扰她,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外卖放在桌上,坐在了她的旁边。我凑过去看书的内容,发现了马尔梅拉多夫的名字。这本书是陀氏的《罪与罚》,而这一段,正是这位九等文官在酒后所说的话。她的肩膀颤动着、战栗着,我伸出手,缓缓地抱住她。即使隔着毛衣,也感觉到了她身体的低温,寒气从皮肤渗进来,揪住心脏,使劲地挤压,让我感觉到了一阵疼痛。
这不是因为你想要抱她,我反复对自己说,她需要拥抱,她需要温暖。
“……你做什么?”我注意到,她平静而冷淡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想哭的话,”我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贴着她的头,“就哭出来吧。”
我试图抑制自己,但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绽开了名为脆弱的花。此刻,再没有什么仇恨,没有什么楚子询,有的,只有对她的心疼,只有她,只有对她那份浓烈而不断被抑制的感情。
我所有的脆弱,所有的敏感,所有被雪藏的纤细,化成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
“大白熊。”“嗯?”“……这样真的可以吗?我是说,这样依靠你……”
“可以啊,”我把她搂得更紧,泪水也更加不争气地滑下,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我也在依靠你啊。”
“我根本……”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泪水落到了我的手上,滚烫的泪水烧灼着我的皮肤。
“不要说了。”我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我猜得出她想说什么,但,我不想让她说出来。让她在我怀中哭泣就好了,我这一刻,真的这么觉得。过去也好,未来也好,这些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唯一把握的住的,是现在,是怀中的她。
她没有继续说话,仅仅是靠了上来,泪水源源不断地。她甚至没有出声,仅仅是默默地流着泪水。要强的人,孤独的人,在哭的时候,早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就已经代表了最脆弱的一面。
纪伯伦有一句话,“和你一同笑过的人,你可能把他忘掉;但是和你一同哭过的人,你却永远不忘。”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正是因为对方是永远不忘的人,才能和你一同哭泣。哭是人最脆弱,最无助的表现,也是解压的方式,只有面对能够完全放心的人,才能够哭得出来。
回到现实的时候,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只是拥她在怀抱中,只是陪她一同哭泣,就让自己心安到什么也不想,心安到放任时光从指缝里溜走。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权利享受这些,甚至,我觉得自己非常的恶心,利用她此时的脆弱,试图让她依赖上自己……我摇了摇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我摘下了她的围巾,轻轻地扶着她,让她躺倒床上,盖上了一层薄被。我把掉到地上的书捡了起来,发现书签所在的位置,仅仅位于前一页。
她是,一直在读这两页吗?
——当祂审判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