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这一生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偏偏苛布里耶并不能算是他杀死的,但苛布里耶的死一直清晰地横在他与埃尔弗之间。甚至安德雷卡死时他都没有这麽清楚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送走苛布里耶时,埃尔弗那一反常态的激烈反应让他大吃一惊,以至於那种印象深深留在脑海,时刻提醒著他埃尔弗是恨他的。埃尔弗还是那麽安静,可是他觉得他变了,那张冷淡的脸与过去并不相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妄想,他总觉得那双淡棕色的眼睛里闪著某种恶毒的光。过去的埃尔弗不仅仅是单纯,而且有一种理想主义的脱离现实的对一切漫不在乎的态度,这与公爵本人的肮脏庸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而吸引著他。可是现在,稚嫩的孩子已经悄悄长大了,就像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那张纯粹的脸染上了种种世俗的神情,不知怎麽地反而更加诱惑他了。一再地痴迷,心底里明知道也许埃尔弗永远不可能回报自己一丝真心,却还是不舍得让他再离开自己。
又是一年过去,王国经历了一个罕见的暖冬。最初的几场小雪夹著细雨,沾湿了原野上的枯草,之後一直天气晴好,连圣诞新年都没再落雪,再加上接下来的二月末国王马上就要满十八岁举行大庆典了,整个冬天气氛都十分轻快。当然,公爵及其同党自动隔绝在这欢快的气氛之外。
冬日的尾声,荒原上还是呼啸著凌厉的北风,薄云布满了天空,只露出些微隐约的金色日光。伊苏吕堡南面的乱石路上,一行车骑远道而来,就好像是在宣告对於不久即将来临的明媚春光的乐观与信心。伊苏吕堡与其说是个繁华的贸易之都,不如说是个坚固的军事堡垒,这一行人跋山涉水就算不疲乏,看多了路上的荒芜景色也都有些烦闷了。
车上坐一个人满脸不耐的男子,在漫长的旅途之後,一身暗红天鹅绒的长外套压得满是褶皱,原本最得意的袖口的雪白长花边也都卷曲得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平常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蓬松散乱。说起来这些倒也不算什麽,该不拘小节的时候他也是常常不修边幅的,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从葛底斯堡前往伊苏堡的这一段路程,对他来说实在太无聊。
当道路开始向前倾斜的时候,终於看到了那片高地,最高处带著锯齿状的雉堞环形城墙远远看去很像一顶童话般的王冠。那片高地背後是连绵不断的略低矮的带著青绿的起伏山峦,此刻显得尤其可爱。男子百无聊赖地皱了皱鼻子,觉得鼻孔里简直像是塞满了灰尘,巴不得到那绿色的後山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他把手伸出车窗外,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说:“雅克多,得了,快点下马把你的马给我,这会儿我想骑骑马兜兜风,你跟他们先老老实实地进城去吧。”
一个穿著制服的娃娃脸的青年响亮地应了一声“遵命”,从马背上俐落地跳了下来。
☆、小王子的幸福238
从城的南侧向北看,後山颇有青翠意趣,一旦身临其境,却大失所望。从远处看苍凉雄伟的山峦,走入其中只是像海浪般高低起伏的坡地而已。坡地上的绿树近看原来全是乾巴巴的柏树,连桦树杉树都不见一棵,地上并不是新发的春草,而是早已经霜枯败的衰草。也许春夏可是打打狐狸兔子松鸡什麽的,现在这些动物全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男子心里充满了对这个王国的不屑与不耐,伊苏吕堡已经是王国里最大的城市,看在他的眼里却这麽荒凉,而他偏偏不得不亲自来这个破地方,想想这人生,真是无趣透顶。虽然後山乏味,可是更不想回城歇息,只能漫无目的地继续四处徘徊。
前面的树丛里似乎有脚步声,踩著枯草,沙沙作响。男子终於找到了用来打发无聊时光的目标,提起缰绳追了上去,走不多远,就看到前面的人。那是个体形纤细的少年,穿著一身过於朴素的灰紫相间的格子呢长袍,一头柔顺的淡棕色头发,身边跟著一匹棕色母马,没有骑马,甚至连缰绳都没有牵在手里,少年徒步往前走著,脚步有些心不在焉。
男子突然就有了兴趣,纤细的少年向来是他的喜好,现在只看到背影,反而有些犹豫,不想立刻看到少年的脸,如果这个体态动人的少年不巧长著一张粗俗的脸就大煞风景了。男子跳下马背,学著少年的模样蹑著脚步行,宁愿远远跟著,让这份期待再稍微延续一会儿。虽然刻意放轻了脚步,少年还是应该能听到他才对,却终不曾回过头来看上一眼,这就更勾起了男子的胃口。
少年似乎对四周极其熟悉,在树丛里左一弯右一拐,走得不假思索。最後终於停下了脚步,把那匹棕色母马栓在一棵柏树上,头也不抬地说:“不管你之前为什麽要跟著我,从现在开始不能再跟下去了。”
男子有些意外他会突然这麽说,一时没有准备,随口说:“求你让我跟著你吧,我迷路了。”虽然是信口胡说,脸上的神情却诚恳到了极点。
少年抬起头来,有些错愕地看著他。
少年的脸让男子有些喜出望外,那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尖脸蛋儿,大眼睛,细挑的鼻子,嘴唇是极淡的玫瑰色,看得不禁有些心动起来。
少年指著他的背後说:“在这里会迷路?”
男子回过头去,才发现高地上的环形城墙不论在周围的任何地方看,都是一样清楚,怪不得少年听到他说迷路会这麽诧异了。少年的神情语气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