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灿的酒量不差,但这么烈的酒这么快地下喉,桌上那些菜也几乎没有动过,空腹饮酒最易醉,何况贪杯之人本就是为了把自己灌醉,于是几杯下去,秦灿「扑通」一下倒在了桌上,人事不省了。……
第四章
醉过去之后,秦灿又开始做梦。
虽然颜璟走后,他每晚都几乎陷入在梦境里,时而是过去和颜璟在县衙里生活的片段,两个大人追打玩闹,孩子一样的不成体统;时而则是两人初见面时,被颜璟挂在半山腰的树枝上,接着树枝断了从半空之中掉下来,不论几次都还是吓得心口几乎忘了跳动。
也有那一晚在客栈里做过的梦——自己正在山路上渐行渐远,而颜璟则死在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而这一次,他却是梦到了颜璟死之前他一直梦到的画面。
与其说是梦境,不如说这一段更像是他脑海中缺失的记忆片段。只是无论梦境再如何重现,每一次都是有所差别,而自己也依然想不起来,也不能确定那个晚上自己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那棵三珠树,所以才会失去了记忆。
——而现在,在梦境里,他再次站在那棵三珠树下,高大茂盛的树冠,遮蔽了天空,投下巨大的阴影。而树根的周围,则是数之不尽枉死的冤魂。
邹丛筠说:「那些死而不僵的人在过去是被用来看守或搬运。……」加之自己几次遇到的情况,便猜测这些「人」是被用来守护着这棵三珠树,不让人靠近,抑或者杀了闯入禁地的人,然后成为那树下冤魂中的一个。
这棵树,一定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不仅仅因为它是能给人带来长生的三珠树,秦灿觉得,在云龙山深处的这棵「三珠树」所包含的秘密,一定已经远远超过了长生。
秦灿看着眼前这棵树,反反复复,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梦境,像是为了帮助自己回忆,又像是在给予自己什么暗示。
——到底是希望自己知道什么?
在他揣测的时候,那种黑色的液体悄无声息地顺着三珠树的树身攀爬了上去,像是一条条黑色的蛇那样、游上,树的冠顶之后便聚拢在了一起,仿佛是有生命有意识的活物。
秦灿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些黑水所过之处都寸草不生,人畜也会被连累而死亡,但对于三珠树却没有任何的损伤?……
那时候在朱府的地窟里,听到陈培元说他们拿尸体来养树,但是尸体堆积的地方会有这种黑色的液体出现,于是便以为黑水是因为用了错误的方法而出现的——是三珠树本身所带来的。
但现在看来,这种黑色的液体其实和三珠树并没有关系,三珠树就是三珠树,但这种来历不明的黑色液体对于三珠树完全没有损伤,这又是为何?
那树上聚积的液体越来越多,就像是在树冠间纵横交错地织了一张网,接着又像是筑了一个鸟巢,再然后变得像个巨大的蚕茧一样,而那「茧」的外表,在一鼓一吸地振动着。
「里面有东西!」
秦灿刚这样想,那个巨大的黑色的「茧」从顶端裂了开来,像是一朵花一样的绽放,绽开的一瓣一瓣像是花瓣那样的瓣膜,逐渐缩细变成一只只昂首舞动的蛇头,而在其中,站了一个人!
「颜璟?!」
秦灿愣了一愣,正要走上前去,就见站在那准黑水幻化成的蛇头间的颜璟,缓缓睁开眼睛,眸底红光流转,整个眸子如晶莹透澈的血琉璃。
「不要过来。」
站在上方的人开口说道,但那声音深沉渺远,完全不像是颜璟的声音。
秦灿刚踏出来了一步,听到他喝止便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上面的人,眉心纠结,略有些急躁:「颜璟!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真的不是故意丢下你不管的!」
秦灿说着,用力摇了摇头:「我去县衙找和尚和大狐狸,但被阿斌和阿丁他们两个暗算,被他们用mí_yào迷倒了之后强行带走……他们原是太子的人,我真的不是故意丢下你不管的,你相信我!」
虽然这是梦境,但见到那个人,秦灿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悸动。
是梦境也罢,是虚幻也好,就让他再多看他一眼,让自己再和他多相处一会儿,明知道自己的解释都是白费口舌,等到梦境醒来,什么都不会改变,但秦灿就是这样焦切地希望对方能够知道,哪怕真正的颜璟其实永远都听不到这些话……
秦灿想上前,却因为对方的喝止又不敢再往前踏足,脸上满是犹豫,还有急切,但是站在上方的人表情却沉静淡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赤红的眼睛看着底下的秦灿:「你什么都不用说。」
「颜璟,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秦灿说着说着,便又陷入了自责里。
「你什么都不用多说,离开这里!」
站在上方的人,语气强硬,不带丝毫客气,像是极其厌恶眼前之人一般,进行了强硬的驱逐。
秦灿抬头看着上方,表情有几分悲戚:「颜璟,求你相信我,我……我可以向天发誓,我所说的如有一句虚假,便遭……呜……」
秦灿那个「天打雷劈」还没说出口,周围旋起一阵厉风,飞沙走石令人睁不开眼,眼见颜璟周围那黑水幻化的蛇头缠绕在一起又将他包裹了起来。
秦灿心里一急,正要冲上去,但那风实在太大,秦灿用手在面前挡了一下,感觉自己也好像要被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