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倒是十分淡定,他这几日已经能够看到东西,只不过看到的一切都带着重影。今天白术这几针下去,他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他迎着白术的目光看回去,看到了漂浮在他俩之间的微尘,看清了白术浓黑的眉与明亮的眼睛。

从一片黑暗返回到毫无瑕疵的光明。原随云胸中积郁了十几年的怨气终于得以吐出。

他三岁失明,即便在那之后并未自怨自艾,而是勤勉自立,活得和正常人无异,可人们提起他、看到他时语气中的惋惜仍是令他觉得刺痛。他能想象出人们在用多么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也许,那些目光中还夹杂着讥嘲和得意。他这么多年费尽心思,用尽心机,一切布置都要小心再小心,而之所以会遇到这么多阻碍,“失明”两个字就是最大的原因。

现在,他重又回到了光明之中。

原随云定定看了白术几秒,勾起唇笑了。他想象过很多次白术的样貌,却没有一次如亲眼所见这般遂他心意。无论是又长又直的黑发还是神气内敛的凤目,都十分贴合白术给人的温柔感觉。

“原来你的眼睛是棕色的。”原随云道,一句话证明白术的治疗已经到位,他的眼疾已经康复。

“看得清了?那我真是幸不辱命。”白术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我准备明天就动身回松江府,少庄主还有何吩咐?”

“那么快就走?”原随云轻叹,拿起一直放在桌上的盒子递给白术,“诊金我爹已经备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少庄主出手,想必是极好的东西,我就收下了。”白术也不客气,拿过盒子揣进兜里就要告辞。

“只是庄子里用不到的温补药草,我想着你叔叔病了这么久,身体肯定需要调理,我帮不上多大的忙,只能送点药表表心意了。”原随云说着,送白术出门。

“那就多谢少庄主了。少庄主止步。”

两人就此告别,白术走出了很远还能感觉到原随云胶着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摸了摸兜里的盒子,越发佩服起原随云的心机。

隔日他坐着大雕往松江府飞,昼行夜伏了十天左右,终于到了松江府的地界。

他从城里下了雕,信步往城郊的家里走。他自八岁时离家,如今已经过去了八年多,松江府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很大的不同,至少街角上卖小吃的摊贩都是些生面孔。

他走着走着,便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他既没有结过仇家,又多年未回松江府,自觉不会惹到什么厉害角色,便不去注意跟踪的人,继续往家走。

哪想他不理身后人,身后人反倒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你是不是薛白术?”拉他的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细皮白肉的,长相十分英俊。

白术多看了少年两眼,又扫过少年腰间挂着的小算盘,抬手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这么多年没见大哥,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哥?”少年委屈地揉了揉脑袋,脸上又浮出得意的神色来,“我果然没认错。”

“哦?说说你怎么认出我来的。”白术多年没见弟弟薛斌,若不是薛斌腰上挂着他早年送给薛斌的算盘,他根本认不出来。每次写家书的时候他也会提及弟弟妹妹,问及他们的近况,甚至寄些好玩的东西回去,偶尔薛斌和薛红红也会给他写信,只是笔墨交流了这么多,一面也未曾相见。

“很简单啊,你不是在信中提及过万花谷的门派服装吗?何况你眼睛长得那么像娘,其他地方长得那么像爹。顺着这条路走,只能到薛家庄。”薛斌洋洋自得。

“还挺聪明。”白术夸奖道。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养得起咱家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薛斌开始掐手指,“娘和姐姐的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下面的小厮丫鬟看门大爷也不能苛待,他们都只进不出,只有我有既进又出的办法,我只好看好家里的店铺,管好家里的生意,以免他们受了委屈。”

“辛苦你了。不过小斌你从小就有经商的天赋,就算十个大哥也比不上你。”白术继续夸奖。薛衣人心下无尘,不问世事,肯定不会管家里还有没有米吃,薛笑人没疯之前倒是有几分本事,疯了以后就指望不上了。真是得亏薛斌撑起门庭。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家门口,薛家庄倒是没什么变化,仍是那么干净整洁。

薛夫人听管家来报大少爷回来了,急忙上下打点安排,及至傍晚,一家人坐到一起吃饭,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阖家团圆。不,还不能说是阖家团圆,薛笑人不知疯癫到哪里去了,并未在家。

白术疑惑,问起为何没人管薛笑人,薛斌答道:“哥,你不知道宝叔有多能折腾,爹不让把宝叔绑起来,可宝叔虽然疯了,一身功夫半点没忘,就算十个大汉也不够他练手的。他又不认人,每次我凑到他近前他都往我脸上涂胭脂,不高兴了就打我。他那一拳,我这身板根本扛不住。久而久之,见他跑出去也能自己回来,我们就不再拘着他了。”

薛衣人听着薛斌的话,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薛笑人是他心中的一个隐痛,每次见到薛笑人疯疯癫癫的样子,他就难受得紧。他不敢多见薛笑人,心中却挂牵着他。他本讲求食不言寝不语,今天破天荒地没有呵斥薛斌的多话,自己也开了金口:“术儿,你能不能治宝宝的病?”

“爹,这个要等我见到宝叔才行。”白术不敢夸大,“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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