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半个月,武陵君夜夜去那小山巡查,只见春风渐浓,一日日的绽红吐翠,却没见到半分妖气。这半个月来,也再没听到邻家那女孩子的哭声,武陵君想了想,一日问陈氏道:“邻家那女儿嫁出去了?”
陈氏在井边捶洗衣裳,惊讶道:“邻家哪有什麽女儿?只生了兄弟两个。”
武陵君心头一震,道:“没有女儿?”
陈氏摇头道:“从来没有过,他们家倒是想养个女儿,一直没生出来。”
武陵君笑道:“那大概是我走过的地方太多,记错了。”他心中警锺大作,半月之前,陈氏提起邻家之女时,明明十分惋惜,为何转眼就不记得?究竟是什麽妖怪在动手脚,却又这般天衣无缝、半点踪迹也寻不到?
午後时候,武陵君敲开了邻家的门,借故说了几句话,开门的是那户人家的大儿子,果然说家中并无姐妹。武陵君百思不得其解,边想边走,照例在镇上巡查,一名青年男子迎面走过来,脸带茫然之色,武陵君好好地在路上走著,肩膀被他撞了一下,那人这才回神,看著武陵君道:“抱歉。”眼中仍有三分迷茫之意。
武陵君看他神色异常,道:“没什麽,你怎麽了?”
那青年男子低头思索一会儿,道:“我丢东西了。”
武陵君道:“丢什麽了?丢在哪里?”
那青年男子道:“我也不知……不知丢了什麽,也不知丢在哪里,只觉得丢了东西,却找也找不到。”
武陵君心中一动,想到陈氏曾说前街王家之子恋慕那邻家少女,便道:“你家住在哪里,叫什麽名字?我若是捡到你丢的东西,便给你送过去。”
便听那青年男子答道:“我是前街王家,往西边那条道拐过去就是了。”
武陵君道:“好,我记住了。”
武陵君心中暗自盘算,如今看来,必定是有妖怪藏匿在东面小山之上,逐渐吞食镇上居民,又不知用了什麽法术,将其余居民的记忆一并抹掉,这样古怪的妖怪,倒还没有听说过。他回到陈家,说道要去别处采办货物,便告辞离去。出了镇子来,随风化作一片桃花瓣,飘到那小山之中,落在一根高高的树枝上,日夜严密监视山中响动。
又过了半月,便到了月圆之时,夜间武陵君挂在树枝上,正有些昏昏欲睡,想要打盹,忽听远处沙沙作响,一阵脚步声从山脚传来,顿时警醒过来,等了一会儿,便见一道人影渐渐近前,这时候圆月东升,迎面照得清清楚楚,正是之前遇到的那前街王家之子。
武陵君看看月亮,再看看那人的脸正对著东方,心知必有蹊跷,那妖怪不久便会现形,当下屏息凝神,等著将妖怪一举捉拿。过了片刻,只觉得风中一阵灵气波动,随即一股熟悉之极的气息传来,不由得心道:“长恩怎麽会来这里?”
虚空之中,只见一道身影由虚而实,渐渐现形,那人青衫广袖,面容温润,月下看得清楚,不是长恩是谁?若说有什麽不同,便是他一双眼明润清朗,光华内蕴,十分好看。武陵君自从识得他以来,从未觉得他的双眼如此美丽。
武陵君初时疑心这长恩是假的,但山中这妖怪未必认得自己,就算认得,也未必知道自己与长恩的种种,不太可能变化成长恩的模样欺骗自己;再者说,模样容易模仿,这气息却决不会错,眼前之人正是长恩。他暗自奇道:“长恩来这里做什麽,是来帮我的麽?他的眼睛好了,难道是烛阴帮忙,那条龙果然有些本事。”
他正思量间,便见那年轻人一脸痴呆之色,走到长恩面前停了下来,长恩抬起手来,青白的指甲暴长三寸,刺入那年轻人脖颈之中,鲜血淋淋漓漓流下来。武陵君心中一惊,化出人形跳下地来,喝道:“长恩,住手!”
长恩似是吃了一惊,退後三步,侧头看著武陵君,道:“你是什麽人?”
武陵君又是一惊,心道长恩这究竟是怎麽了,眼睛好了,脑子却迷糊了,不认得自己也就罢了,居然来凡间伤人,难道那邻家女子便是被他吃了?他仔细打量一番,眼前这人又确实是长恩无误,气息也半分不差,当下向前一步,道:“长恩!你是怎麽了?”
长恩向他深深凝视,忽然道:“原来是你。”
武陵君一怔,道:“什麽?”
长恩唇角一勾,月下绽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道:“原来是那棵桃树。”他笑得开心之极,红红的嘴唇张开来,细长的舌头露出牙关,轻轻舔了舔嘴唇。
种火山中,长恩倚坐在烛阴爪下的一棵树旁,双眼紧紧闭著,捏著那淡红桃珠在手心玩弄,他计算武陵君已离去不少时候,仍没有回音,不免有些担忧。忽觉一阵阴风南来,长恩一怔,觉得像是泰山府君的气息,当下立起身来,迟疑问道:“府君大人?”
果然听到泰山府君的声音道:“嗯。”
长恩急忙行礼,道:“不知府君大人有何要事,竟然亲临种火山?卑职万万不敢当。若有吩咐,只管遣人召我回去。”
烛阴正在打盹,此时也睁开眼来,昏昏欲睡地道:“崔公子,许久不见。”
泰山府君淡淡答礼道:“烛阴,别来安好。”
烛阴.道:“崔公子有什麽事找宁封?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就算传话说不清楚,我送他回去也不麻烦。”
泰山府君道:“本君便猜若是传召,你必定要送长恩回去,你是至阳神龙之体,入了幽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