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任潇外出回来,听闻此事便发疯一般赶到宁家,长恩早已死了。任潇恨极了那师爷,寻隙将他下狱,在狱中暗暗折磨死了,连家人一并打发了,这事在虞城沸沸扬扬闹了好一阵子。武陵君几年之後便修成人形,离开了虞城,任潇与那朝官的事情,他便没听说过了。
武陵君回想前事,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大步走到书房之前,一把扯下那铁锁,推开.房门,一道昏惨惨的光影落入黑暗的房间里,便见长恩有气无力地躺著,手足软软地搁在地上,使不上半分力气,他的头脸靠在书架一旁,正在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啃那书架。那书架十分坚硬,啃半晌也不过磨掉浅浅一层,木屑从他嘴里落下来,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与长恩驱除书鱼时候的香气一模一样。
武陵君万万想不到那时候长恩竟然是在做这个,真是一颗心都要碎掉,叫道:“长恩!”
长恩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来,长发散乱地从脸颊两侧散下来,只见他脸色惨白,眼睛没有了,脸上是一双黑沈沈的眼窝,两道紫黑色的血从他眼窝中流出来,凝固在脸上,看上去像是怨毒极深的血泪一般。他将脸朝向武陵君的方向,慢慢地道:“武陵?”
武陵君说不出话,扑上去将他抱起来,紧紧拥入怀中。
长恩却露出微笑来,道:“我这个模样可怕麽?”
武陵君死死搂著他,道:“是我的错,若是我早日修成人形,你就不会遭这种罪。”
长恩慢慢地道:“你知道我死之後,为何会做了司书鬼麽?”
武陵君低声道:“别说了。”
长恩却继续说下去:“那时我饿得受不了,只得去啃食书架。这全是我当年花了重金、请高手匠人制作的必栗木架,最能防书中蠹虫。必栗木有毒,叶子落在水里,鱼也会给毒死,我一半是饿死的,另一半便是给毒死的。这毒入了骨血,必栗香气也再消散不去,死後做了鬼,竟然也带著。你说有趣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