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去的户部,今天该去吏部看看了。陈铿布置的眼线虽没发现吏部有什么异动,自己却不能不防患于未然。
高凌坐在马车厢里,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昨夜袁峥的言行:他居然主动抱我,还想亲我,被拒绝也不生气,温柔得好似换了个人。那种体贴是出自真心还是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算计?如果是真心,那么之前受的委屈可以不再去记起,一切重头开始也不算太迟;不过今天司擅还是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可是如果说昨夜袁峥的态度是装出来的,又有什么必要?高凌想得头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清晨的街道热闹非凡,车厢外,小四和司擅一前一后骑马相护,不时有顽皮的孩子从路边窜出,为怕误伤,车夫不得不把马速放慢。
新年的气氛已经很浓烈,许多沿街商铺都装饰得别出心裁以招徕客人。半个月没上街了,小四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看到新奇的玩意儿都转头和车内的高凌说一声。高凌被撩起少年心性,干脆掀开车帘也看起了热闹。街边围着一大圈人,不时爆发出叫好声和掌声,小四仗着骑在马上的高度优势,发现是个练武之人在卖艺,一把长刀正舞得风声水起,不由得大声说道:“好!这才叫刀呢,哪像某些人别个小片刀唬人,也不知道军功是怎么来的……”说着眼睛还故意往司擅身佩的腰刀瞄去。
听他说得不像话,高凌开口喝止:“小四,不许胡说!”石小四撇撇嘴不说话了。
高凌失了兴趣,刚刚放下车帘闭目养神,忽然就觉得马车猛地向前冲去,惯性让高凌向前一冲,紧接着后背重重地撞上座位靠背,幸亏铺有软垫才没有撞伤,耳中只听得马儿“希聿聿”的嘶鸣和路人的惊呼声,马车突然加速,毫无准备的高凌被颠得头晕眼花,拼命抓住了窗框才不至于被甩出车厢。路人的惊呼声更大,还夹杂着惨叫、孩童的哭声和女子的尖叫。
正当高凌觉得手中力气将尽,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马车却突然猛地一歪停下了,与此同时,车门帘被一把扯下,石小四惊恐到扭曲的面容出现在眼前。高凌心里一松,顿时脱了力,双手僵硬到无法松开窗框。石小四歪歪斜斜钻进车厢,掰开他手指,半拖半抱把高凌从里面扶出来,声音还后怕地打着颤:“主子,您不要紧吧?有没有受伤?”
高凌摇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主子,是拉车的马受惊了,现在没事了,幸亏没伤到人。”
脚踏实地,高凌深深呼吸,定了定神站稳。自己乘来的马车已经半倾在地,原本坐在车辕上的驭者正倒在路边抱着腿呻吟,看来是摔下来跌断了腿。拉车的两匹马,一匹由于套在车辕上而没有完全倒下,正惊恐地喷着响鼻;而另一匹却倒在它身上,已经身首异处,脖腔里喷出的鲜血洒了半个街面。正是这两匹马的失控才使马车倾翻的。
看到小四扶着面色发白的高凌下来,司擅赶紧把沾满鲜血的刀插入鞘,急步过来,待看到高凌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单膝跪倒:“属下失职,让殿下受惊了。”
司擅满身雪水泥浆,鲜血更是喷了一头一脸,看上去狼狈不堪,满脸杀气却还未敛尽。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直冲鼻腔,高凌强行抑下胃中翻腾的感觉,弯腰扶起司擅:“司将军,你受伤了?”
“属下没事,是马血。”
“哦,那就好。”
这时有一个菜贩模样的女子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过来就给司擅跪下了:“民女给恩公磕头了,谢谢恩公救了我儿子……”,不住地磕头。那男孩则还是煞白着脸惊魂未定,似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司擅有点不知所措,刚才救人斩马的英勇果断不知哪里去了,娃娃脸涨得通红。
小四在高凌耳边解释:“刚才这小孩险些被惊马踩到,是司擅及时窜到马蹄下救出来的,所以他衣服上都是雪水泥浆,为怕再伤到路人,只得砍了马首,真的是千钧一发……”
高凌已经镇定下来,看了一眼小四满眼不自觉流露出的崇敬神色,也未点破,只对女菜贩说到:“大嫂,是我的马惊了,让孩子受了惊吓,真是抱歉。这是一点心意,拿去给孩子配几服压惊的药,别留下病根才好。”说着示意小四拿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菜贩千恩万谢地走了。
地上的烂摊子自有随从会收拾,换车换马也过于矫情,高凌迈步向吏部衙门走去。司擅又扫了一眼马尸,向身后微不可觉地做了几个手势,暗中跟随的王府侍卫立即以外人无法得知的方式悄悄从各个方位团团护卫住高凌。
到了吏部衙门,司擅不急着换掉血污的脏衣,却先把高凌的办公房从里到外细查了一遍,确认暂无危险才去洗脸。小四拿出自己备用的侍卫服给他:“换上,邋邋遢遢地,丢我主子的脸。”司擅冲他一笑,小四把头扭向一旁装没看见。
高凌听完下属的汇报,正要翻开公文细看,有门房来报:“京兆府尹求见。”
“有请。”
一脸精干相的京兆府尹进来禀报:“见过睿郡王殿下。早上的事,属下已查明,拉车的马受惊是人为的,仵作在马尸的臀部和腿部共发现四枚细钢针,应该是用机簧之类的暗器弹射到马身上,马儿吃痛才造成的事故。”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面上齐齐变色:钢针幸亏是射在马身上,若目标是高凌……若针上有毒……后果简直不堪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