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米米的身体还很虚弱,可她说想散步。《+乡+村+小+说+网手机阅#读》我问她想去哪里,她说想去一个大大的湖边。
一个大大的湖边,有不说话的山和低语呢喃着的树,像在你耳边召唤和抚摩。
于是我们去了颐和园,坐在昆明湖边。
米米问我:“你听见湖水在说话吗?”
“是吗?它们说什么呢?”
“它们在说:爱,爱,爱……”
我侧耳倾听,真的是这样!湖水一浪一浪有节奏地拍打在岸上,每拍打一下,就发出荡气回肠的“爱”字来,那浑厚的元音被夜空拉得老长,像回声在飘荡。
“海边不也有这声音吗,海边的声音还要大些。”
“那些太吵,像在作秀,一点也不真实。”
“可是昆明湖也不是纯粹的湖啊。它是经过改造的人工湖,据说前身叫是瓮山泊的。”
“这就可以了,至少改造之前它以前是个湖。”
“这不是你心里想要的湖。”
“哪有那么纯粹的东西啊。纯粹的东西都在人心里。”
我问米米怎么发现的。她说小时候家里的湖也是这样,那时候她不开心了或是迷惘了都会坐在湖边,时间久了就发现了。
“家里的湖是叫井湖吧,记得你跟我提过一次,夏天里去游泳什么的。”
“对。原来是一口井,后来就是湖了。”
这句子像诗句又像哲理。没人要米米解释名字的来由,可米米解释了,却给出这样的解释。我扭过头来看她,月光下她的侧影像剪纸一样深邃而单薄,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阵的感动,我说米米你真让我迷恋。
“迷恋?”她扭过头来看我。“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这样的话。”
“是的,迷恋,我以后还会这样对你说。你有好多鸟儿一样美妙的句子,而你,就像个女巫,常常不动声色却又出乎意料地放出一只两只来,鲜活鲜活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不要管什么鸟儿,我们现在听‘爱’好吗?”米米把头靠在我的肩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她曾经无数次地要求我对她说那些所谓甜蜜的语言,可等到我说了,她已经累得不想听了。
我突然想起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当你内心极度渴望某种东西时,会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它。
夜晚的风很冷,我尽可能地多抱住她,她渐渐在我的怀里睡着了。面对着这空旷的夜空,有鸟儿偶尔的叫声,有湖面上支离破碎的月亮,我慨然长叹,突然间搞不清自己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在跟宝儿吵架,然后又好了,她怀着别人的身孕,却生下了我的孩子。
在跟米米交往,然后又伤了她。她一心一意地爱我,一个人承受妊娠和流产,居然轻易地原谅了我。
这两个女人都在为我受苦,我问自己究竟更爱谁一点,发现我找不出答案来。宝儿我不能不爱,那是我所有的青春、美好的记忆;米米我更不能不爱,她是我低谷里的鲜花、浓郁的芳香,她现在就在我怀里。
她们受苦了,只有我什么事都没有。
宝儿怀胎十个月里没有得到我真心的照顾;米米得到我的拥吻却只能不为人知、躲进黑暗;甚至出生才十四天的丢丢也为我变成了盲童。
上天啊,我抬起头看月亮,天上的那个月亮,我但愿她没有支离破碎的光芒。
你为什么不直接惩罚我?!
米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的脑袋还是搭在我的胳膊上,她开口说了话我才知道她已经醒了。
“知道我以前叫什么名字吗?”
“伊美,跟我一个姓呢。”
“不是的,是米伊美。”
“好奇怪的名字。”
“那是全天下最忧伤的人,来自北欧神话,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