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良玉上香回府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少年。
那天天气晴好,马车行至上河桥头,忽而吹起一阵东风来。风掀起轿帘,良玉顺着帘子缝隙往外一瞧,眼前是一个倒骑驴的少年郎。这一带极为繁华,处处人来人往。如此拥挤的地段却倒骑驴,这个少年郎也太大意了。良玉只这么一想,那驴便踩了水洼险些滑倒。驴背上正在看书的少年晃了晃,跳到地上去拉缰绳。
良玉忍俊不禁,掩了嘴轻声笑起来。
少年郎便抬起头来,朝这边看了一眼。
只见他一身布短衫,裤脚上些许泥渍,驴身上挂了两个竹筐,里面盛满了时鲜的蔬菜瓜果,像是城郊到市集来卖菜的。可是他抬了头,却是一张干净漂亮的脸。眉宇间淡淡的,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轿帘后掩嘴偷笑的佳人。良玉只一愣,丫环已经压下帘子,口中骂了一声:“登徒子,白废了一副好相貌。”
“梅儿,”良玉却忽然想起,“你去问问那人,他的菜卖是不卖。”
良玉家境富裕,母亲却喜欢偶尔亲自下厨,做些菜点。若是尝的人说好,她便格外开心。良玉年方二十却仍然待字闺中,平日刺绣写字的空隙,也会随母亲一起去厨房。母亲告诉她,珠宝玉石不过死物,这些菜肴却是活的。时间久了,良玉也渐渐喜欢这些翠绿的瓜儿果儿起来。
况且这少年的菜,格外的漂亮。
梅儿只好让车夫停下马车,掀开帘子去叫那个少年郎:“哎,问你,你的菜卖是不卖?”
少年看着良玉,有些口齿不清的问她:“姑娘……喜……欢么?”
他的声音极为平淡,不像是因为紧张才吐字不清的。那么多半是天生缺陷了。良玉隐约觉得可惜,点头道:“你的菜种的很好。”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道:“都……送给……你。”
良玉索不借着梅儿传话了,直接道:“不成,钱还是要给的。况且,我也要不了那么多。”
少年朝她作了个揖,末了竟然舍了驴子直接走了。良玉让车夫去追他,怎奈人来人往,哪里还有少年的踪影。如此,良玉才只好把所有的菜都运回了家中。
那天之后,良玉许久都没有再见过那个少年。
孙家老爷是朝中官员,在汴京虽不算是大户,良玉却是孙大人的掌上明珠,从来就被视若珍宝。这位大小姐生得极为漂亮,子也是温柔婉约。只可惜,眉梢处一颗克夫痣,生生断了无数青年爱慕之心。是故良玉早过及笄之年,却无人上门说媒。良玉稍长之后,孙知府为她寻了无数个人家,每个最后都被她的克夫痣吓走了。到如今,少女怀春的心思也褪去了,良玉也不怎么想嫁人了。可是孙夫人是着急的,隔三差五的就会让良玉去月老庙上香求姻缘。良玉每次都应,结果却只是到月老庙附近的佛寺为老夫人祈福。那么长时间,良玉一直让丫环小厮们瞒着,孙夫人也就一直没有发现。
这一天,良玉又像往常一样去佛寺上香。
马车停在山下,只梅儿一个人陪着良玉去山上佛寺。上山时一切都好,临了该下山了,天公却忽然不作美,下起雨来。带来的伞留在马车上,两个人问过主持,主持告诉她们寺中的伞都已经被借走了。良玉无奈,只能和梅儿继续留在庙中。
“那个呆子,怎么还不送伞过来!”梅儿一跺脚,骂道。
说的是车夫。
“再等等好了。”良玉劝她,“又不急。”
梅儿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乖乖的站在一边了。
雨越下越大,车夫却还没有上山来。
“姑娘,”一个灰袍的男人走到良玉面前,递过两把布伞,道,“我家主人让我把这个给你们。”
梅儿嘴快,立刻问他:“你家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