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苏轼《海棠》
我无数次幻想过婚礼的场景,青青绿草或碧海蓝天,鲜花的长廊与拱门,洁白的婚纱,璀璨的钻戒,喷涌的香槟塔……我非常向往欧式的户外婚礼,总觉得那样浪漫而典雅的布置,美好得像是童话。
结果,命运和我开了场玩笑,在锣鼓唢呐的乐声中,我身披凤冠霞帔,坐着花轿,跨过火盆,走进苏府,拜堂成亲。
我静坐在床边,红色的头巾外一片朦胧,看不真切。龙凤花烛燃烧得正热烈,摇曳不定,发出轻微的毕剥声。模糊的烛火下,我的思绪有些飘忽。
答应苏轼时,我以为自己想清楚了,收到聘礼和“红绿书纸”的“定书”时,也是欢喜的。可是当成亲的日子逼近,我心里的慌乱却与日俱增。
我该怎样面对他?
对子由,我是淡淡的喜欢和深深的愧疚。如果我知道我命中注定是王弗,我决不会招惹他。偏偏命运捉弄,我先遇见了他。少年情怀清浅,不过清风拂过,便吹皱一池春水。可这水面,何时才能抚平?我安慰自己,是他先放手的,是他要我嫁给苏轼的,我不过是听从了他的话。可是我明白,我们都在自欺欺人。
而对苏轼,我更矛盾。我五岁开始临摹他的书帖,背诵他的诗词,长大后,更是把他当做偶像来崇拜。他才华横溢,率真旷达,豪放不羁,锋芒毕露,命运多桀却始终乐观,是古往今来我最欣赏的一位古人。我仰慕他、崇敬他、铭记他,可是没有想过——穿越千年,嫁给他。
一想到他颠沛流离的一生,我就担忧,想到王弗红颜短命,我更隐隐害怕。所以我一直想和他保持距离。自私自利也好,明哲保身也罢,我只是觉得他像宇宙中的黑洞,拥有着强大的磁场和诱惑,一旦陷进去,便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渐渐散去,一个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沉着、稳重,一步步、一声声,不疾不徐地缓缓落在我的心底。
一阵风涌进屋内,烛火剧烈的摇晃,我的心跳也乱了节拍。
隔着大红色的纱巾,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许,他也在猜测我的表情。
他轻轻一扯,头巾轻轻飘落。眼前的他身着暗红色蟒袍玉带,约是喝多了酒,面色红得厉害,一直烧到耳垂。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隐藏了很多感情,带着丝探究,还有企盼,仿佛想在我脸上找寻什么,我看不明白。
我们对视良久,最终我抵挡不住,低下了头,心中有些忐忑。看见他前那朵红绸拧成的大花,觉得喜感过了头,忍不住说:“你还是把那朵红花拿下来吧,好傻,还有帮我把凤冠取下来,太沉了。”
他用力一抽,红花飘落,他也任由花落在地上。
凤冠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好几个夹子拤住,拽到我头发,生疼生疼。我不禁低喃讨厌,理了理头发,坐到桌边,他一言不发地在旁边坐下。
夜里起风了,龙凤花烛被吹得噼啪作响,摇晃得厉害。烛光下,我们的影子一会儿交映在一起,一会儿又隔离得很远,忽闪不定。
从进来他一句话没说,真不知道口才如此之好的人怎么憋的住,好歹这是洞房花烛夜啊。他不说,我也不说,我总不能厚着脸皮问他,“相公,我们是不是该喝交杯酒啦?”虽然我很想喝酒,来古代一年多,我滴酒未沾,想当年几乎天天是无酒不欢啊。
淡定,淡定!我淡定的拿起木梳,低头梳理头发。他静静的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可那笑容却恍若隔了一层纱,恍惚而疏离。
半响,他冒出一句,“酒多了,头昏,我先睡了。”说完便起身解了外衣,倒头便睡,不到一分钟,便传出打呼声。
我没法淡定了。
将木梳往桌上重重一扣,我蹭的几步走到床前。抡起拳头,想揍他。
什么意思啊?不喝交杯酒就算了,我自己喝。你睡床,我睡哪儿啊,一点风度没有。最可恶的是还打呼噜?!这实在太有损才子形象了!太幻灭了!
你能想象出仔仔睡觉打呼噜的样子么?不能吧,我总感觉帅哥不能有这样的怪癖。
眼前这个帅哥,面若冠玉,灿若星辰,可是他居然在打呼噜。
我一甩衣袖,气冲冲地坐到桌边,倒了杯酒,手腕一抬,一口灌下。
靠,真难喝。我平时最爱红酒,其次是芝华士、伏特加、啤酒,最末才是白酒。而且这酒,远没有茅台香。我好怀念赤霞珠干红。
呼声似乎又大了一点,我皱皱眉,又一杯下去。
这酒喝着度数也不高,可是我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第三杯下去有些飘了,我难以置信,虽然我平时是白酒加红牛,可是三杯就晕,实在前所未有。何况白酒醉人的可是后劲。
第四杯下去后,我很认命的走到美人榻边,靠着倒下去了。
长恨此身非我有~~~~
昏沉沉中似乎做了很多梦,碎成一片片。梦见子由抱着我,往日清澈的眼神有些郁。我满心愧疚和遗憾却说不出口,只知道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子由。
第二天被人摇醒,我迷迷糊糊张开眼睛,却发现躺在床上,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低头一看,内衫都在。
他不屑的说:“你也太看轻我了,赶紧起来给父母请安。”
和电视剧一样,磕头、敬茶、拿红包,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