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队跟了二人拨马往回走。渐渐便开始落雪珠子了。
亲兵甲缩着脖子道:“好在这两位爷终于知道要回去了。也不知道我那婆娘可给我温上酒没有。”
亲兵乙直嘬牙花子,“老牛,你这样可不好。”
亲兵丙道:“就是。你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兄弟们可还只能指望五姑娘呢。”
亲兵甲笑骂:“你家五姑娘不是很好?可不必担心绿帽子。”
众人大笑,亲兵丙绿了脸,“老牛,我杀了你!”一拉马缰绳,连人带马便往他身上撞过去。
朱四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她手心温热,雪花入手转瞬便化了。她眼中浮现一丝惆怅,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脸色郁下来。
江桢少见她如此女儿态,又怕她不快活,前日晚上他始终也没弄清楚,朱四到底为何与殷先生治气。忙道:“今年冬天暖得很,一直就没怎么下雪。你来了才几天,倒下起雪来,可见老天也很识趣得紧。”
朱四展颜一笑,“那一会儿我回去写个帖子,也命百花盛开,可不知花神给不给面子。”
江桢浑身一震,险些自马上掉下去。
他们本是从南城门出来,现在外面绕了一圈,竟是到了北城门。二人并肩,将将要到城门外,忽的瞧见前面有一队大车被拦在城门外,喧哗不止。
二人靠近车队,朱四露出好奇神色,“这么吵闹,做甚么呢?”江桢快赶前一步,将坐骑横拦在她前面,低声道:“不用理会,让守门士兵交涉。”
亲兵队见前面人多,唯恐生出甚么事端,正催马赶上来,却见车队里面忽然窜出一个人来,自江桢马肚子下滑过去,贴着踏雪的肚腹糅身便上了马背,顿时扼住朱四脖子。
江桢只觉浑身冷汗一乍,全身毛孔都张开,“快放开她!”他本是出来游玩,只随身带了一柄小匕首,派不得大用场,见那人五指扣在朱四细嫩脖颈上,顿时心中痛得呼吸一窒。
那人穿了一身汉人平民衣服,戴一顶旧皮帽,一脸胡子,瞧不出来到底甚么样貌。身形颇是魁梧,真想不到他骑术如此之好,简直就是眼前一花,他人已经上了马,扣住了人质。
亲兵老牛已赶到跟前,江桢一挥手臂,他便会意,去掀那辆马车的帘子。车里显然有甚么,老牛跃上车,钻进去,转瞬又退了出来。
“大人,”老牛道:“车里有个小女娃儿,双手被捆着,看衣饰像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江桢便看向朱四身后那人。亲兵们围了上来,将那人围在当中。
那人虎虎瞪着眼睛,“都退后!”
江桢神色不动,道:“这位朋友,有甚么过不去的,也犯不着这样喊打喊杀的。”他琢磨了一下,若是手里有兵器,该怎么不伤到朱四而制敌于死地。亲兵们都是带着长刀的,其中一人使枪,带的是可拆卸的蜡杆与铁枪头,蜡杆中有链条相连,还能当双截棍使。此时那人已是将长枪装配好,执在手中。
老牛抽出自己佩刀递过来,“大人。”
江桢摇头,“先不用。这位朋友或许一会想通了,岂不是省事。”
那队大车原本是商队,此时领队商人已是战战兢兢,满头大汗,过来磕头,道:“这位大人,小的是正经生意人,向来走的宁远这条线,这人,”他畏畏缩缩一指,被那人瞪了一眼,吓得又低下头,“在四五里之外拦下我们,说要随我们进城,不然就杀了我们。”商人一脸受惊样子。想来是面上掩饰不住惊惶,守门士兵看出破绽,正在盘查,可巧不巧的,江桢与朱四便走到跟前。朱四一来年纪小,二来穿戴以及马匹都太好,明显身份地位高,那人不去挟持身材高大的江桢,转而攻击瘦弱的朱四,完全是最有把握的选择。
老牛一行人顿时大笑起来,“说我们横,这人可比咱们哥几个横得多了。”
江桢只是笑,道:“起来罢,没你们甚么事了。把马车赶走,别碍事。”
商人抹汗,忙唤伙计将车队赶离大路,独留下有人的那辆马车。
“论单打呢,说不定我们中间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可惜,我一定不会跟你单打独斗的。”
那人咧嘴笑:“这位少爷身娇贵,穿戴都是上好的皮子,我手里有他,你们能怎么样?”
“话说的不错,”江桢并不着急,他是地头蛇,搞不定这样一件小事,岂不是白混。“只是你也知道,我们是明朝的军队,宁远城里里外外数万军兵,你若是伤了她,便是想死,也不那么容易了。”说罢,双眸炯炯有神,直瞪着那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骑着一等一的好马,手里又有一等一的人质,再走不了,可也太没用了。”手下又加了气力,朱四紧闭着眼睛,面色泛红,呼吸逼仄。
“你要是失手掐死了她,甚么条件都不要谈了。”江桢仍是一脸平淡。
老牛几人手按刀柄,只待江桢一声令下,便要一拥而上。
“我要你赶着这辆大车,随我一同走。”
江桢略一沉吟,“好,我跟你走。你一旦安全,便要放了她。”
老牛等人都是一愣,不知这位守备到底想要作甚。“江大人!标下没法向祖大人交待!”老牛着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