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灯火明。
却再也照不亮董飞的心。
他的心,如一潭死水,不会再有波澜。
他看着叶枫淡淡说:“我可以现在走,但你说的话也要兑现。”
叶枫说过,只要董飞安份,北渔这些兄弟们就可以活得很久。
叶枫眼底带着讥诮:“他们在这种时候都没有为你说过一句话,你居然还想着他们?”
董飞嘴角划出一丝浅笑,“也许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区别。”他叹息,“我不够无情,你却太过绝情。”
叶枫冷着脸:“所以你宁可伤害你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
董飞点头:“所以我只有走。”他转头对老八和小山,“我们走。”
老八低声叫:“总瓢把子!我们……就这样走?”
董飞不语。
酒的尽头是醉,话的尽头是走。他已无话,他只有走。
小山说:“总瓢把子,你忘了还有迷下姑娘。”
董飞看向迷下,不敢确定:“迷下姑娘……也愿意跟我走?”
迷下望着他,她当然要跟他走。他为何还问?让别人以为她倒贴。她为他敷药,为他挨了叶枫一巴掌。难道他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迷下羞红脸,“我自然是跟着你们。”
董飞点点头,手握住迷下的手,转身往山下走。老八与小山紧紧跟在他身后。
迷下被他牵着手,心如小鹿乱撞。他的手很冷,却很坚定。只要他在,她就不怕。
他们不再向背后这些人看,这些人已不值得他们去看。
他们将这些人的目光抛在背后,昂起头,挺直了,走下去。
叶枫看着他们一行四人背影渐离渐远,瞳孔骤然收缩。
收缩成针尖般一点。他忽然说:“等一下。”
董飞停下,四个人都停下。却没有回头,留给叶枫四条决然背影。
叶枫的声音从背后冷冷吹来:“你们似乎忘了留下点什么。”
董飞的心收紧,他知道叶枫下一句话是什么。他无语,他在等。
叶枫果然在问:“温四娘,北渔有没有一个规矩,擅离组织者,自伐肢体?”
温素芳低下头,隔了很久,才轻轻点头:“是。”
叶枫盯着董飞的背:“董飞,老八,小山,你们既要离开北渔,如何不守规矩?”
老曹咕哝:“二把子,这似乎不妥吧!总瓢把子既然把位子给了你,难道还要他自伐?”
叶枫冷哼一声,眼神移到老八身上:“董飞曾经是总瓢把子,小山年岁尚幼,就算他们二人可以既往不咎。”他顿了顿,“老八,你呢?”
小山回头,痛苦地叫:“二把子,你变了。”
叶枫声音冷漠:“变的又何止我一个?”
难道小山没有变?难道迷下没有变?难道董飞没有变?
董飞沉着嗓子:“小山,何必多语。我们走吧!”
叶枫冷冷说:“要走也要留下老八的命!”他徒然出手,两枚短锥向老八。
银色短锥,迅疾如雷,顺着风激老八后背。董飞没有回头,随手一抄,已将两枚短锥轻松入手。
也在这时,一柄长剑破空追来,剑指小山。是叶枫夹剑带风袭至。
迷下惊呼声中,董飞回头、转身、手腕翻转、左足踢起,已经从叶枫手中将长剑瞬间夺过,踢入山崖。
动作快似流星闪过,一气呵成。虽在重伤之下,身形仍潇洒自如。
迷下看得目眩神驰,惊叹连连。
董飞快,叶枫也快。右手长剑一脱手,左手已重重一拳击在老八膛上,刹那间听见骨骼碎裂声。
他长剑刺小山,本就是虚招,只为引董飞出手。击在老八膛上这一拳才是实招。叶枫的长剑和重拳,本就是江湖上成名的绝技。
等到董飞再出手救援,叶枫人已飘退到长桌旁,冷冷笑看倒在地上的老八。
董飞本不该大意,却因为伤重失血、头晕目眩,终于疏忽了,给了叶枫可乘之机,造成不可挽回的错。
小山痛喊:“八爷!”
老八口喷鲜血缓缓倒在地上,叶枫的拳,他承受不起。鲜血染满山地,蜿蜒书写老八今生的不幸。
董飞跪倒在他身边,含泪说:“老八,我……”他懊丧,懊恼,懊悔,恨不能代老八中拳。
老八拉住董飞手,眼角流出眼泪:“总瓢把子……老八……老八要先走了,恕我不能,不能多陪……你……”他哽咽难言。他心里比董飞更懊丧。他再也不能照顾董飞了。这么快,已是生离死别时。
董飞方寸大乱,他狂点老八膛上所有位,要止住那源源不绝流出的鲜血,就像方才老八手忙脚乱要为他止血一样。没有用,真的没有用。老八的骨断裂,心脏已被叶枫重拳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