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贵的记忆里,似乎就没有几年的太平。小的时候,只记得自己爹带着自己娘还有妹妹从南边逃过来,那年家里发大水,整个村子都淹没了。爹背着小妹,娘拉着自己。一路向北,想着去投奔嫁到恭城的姑姑家。
开始的时候,一个村子还是七八十口人一起,后来死了一些,走散了一些,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妹妹还没四岁,就在路上饿死了,娘也病在路上,最后还是自己跟爹在一个山脚给娘挖的坟,连一口棺材也没有,就那么孤零零的。那年路上也遇到好多这样的坟……
到了恭城的时候,爹也病的不轻。姑姑虽然可以照顾,可是毕竟在大户人家做下人,也不方便总出来。好在姑父在那家做个小管事,在恭城里给租了一个小屋子,马贵才和他爹有了落脚的地方,那年马贵也不过才十二岁。
后来……后来马贵打柴,专门卖给姑父那家,一个月也能有一吊钱,只是爹还是没有熬过那个冬天,不到十四的马贵送走了爹,自己就进了钱府签了十年的契约做了三少爷院子里的小跑腿。那个日子是马贵过的最富足的日子了。虽然是下人,但是不愁吃穿,姑妈又是三少爷的娘,在那院子里极有体面,姑父也是小管事,看着姑姑姑父的面子,下人们也没人欺负他。虽然马贵不聪明,可人实在,力气也大,很快就从小跑腿升到二等,能跟着少爷一起出去见见世面。那会子自己也是穿青褂子的,每天都能吃到白面馍。少爷还会赏给几个点心,月钱也能攒下半两银子……
马贵以为这日子就好了,等过了十六,姑妈自然会给自己找个媳妇,在生个娃,爹娘知道了也该瞑目了。
可是还没等娶到媳妇,钱家就被抄家了,据说是通敌叛国……
那一夜人心惶惶,姑妈抱着个小包袱和一个食盒,抹黑敲开自己的门,塞到自己手里从后门送走。只让自己走的远远的,不要回来。食盒里面装的是熟睡的明丽小小姐,是三少半年前生下的长女——后来跟着自己姓了马,姑妈说‘她以后就是你女儿’!
小丫头不哭不闹,似乎知道自己在逃命,饿了,马贵给吃啥都不挑,虽然都是汤水。开始还有马车,后来进了山路,马车就不方便了。弃了车,马贵把马明丽绑在自己怀里,还要跑一天才能到最近的锦阳,当年一起出村子逃难的一些人家就在锦阳周边的山沟子里。进了山就会安全了吧!
马贵就这一个想法,也只有这一个地方可去。
锦阳里恭城七八天的路,马贵带着个孩子走了半个多月才到。姑妈在包裹里塞了两个元宝和几两散碎银子。马贵在锦阳租了院子,又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个丫头照顾马明丽,自己则每天出去打听当年逃难的三叔公一家,希望能找到他们。都十多年了,不知道当年那些人还在不在,能不能找到。
一晃就是半年,马明丽能开口说话,第一声就叫自己‘爹’,那一刻,马贵觉得值了。这就是自己闺女,就姓马。
刘翠花,就是那个马贵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丫头,被他亲爹还赌债卖了。到了马贵家,一心照顾马明丽和马贵,生怕自己干的不好再被卖掉。起早做饭收拾院子,也会缝补,能给马贵和马明丽做衣服虽然不会绣花。三个人一起生活了两年,刘翠花十六岁的时候,马明丽对这马贵说‘让她做俺娘吧’……
再后来,马贵迷迷糊糊的想着,再后来碰到了进城贩货的侯二哥,虽然、都大了,却还有当年的影子。跟着侯二哥,马贵带着一家三口人进了山,一直到现在。马明丽大了,自己也终于有了儿子,爹娘看了该高兴了。等以后再生两个,最好也有个姑娘,就用阿妹当年的名字小小桃。马贵觉得自己对得起爹娘还有姑妈了。
早上发现又下了雪,山里冬天不好过,贼冷贼冷的。雪厚的时候能没过半腰。马贵拿出木划子要进山看看陷阱里有没有野兔子之类的猎物。冬天的兔子皮毛白,比别的时候都值钱。儿子出生到现在还没有皮袄子呢,大丫早就吵吵着让自己弄只白兔皮给阿弟做皮袄子。背上弓拿起叉,出了门,看到院子一边大丫没事就捡回来的树枝子,堆了半拉墙。这丫头没事就进山弄柴火,比沟子里的小子们都勤快。也省了马贵的功夫,能多走半里山路。别小看这半里山路,马贵冬天能打这些兔子都是过了那半里山路放的夹子捉的。
“大丫,今个儿冷,你也别去林子那边了。咱们家的柴火够烧到开春了,不用捡了。”马贵边走边说道。“我今天能早回来。”
“嗯,爹你早点回来。”马明丽开心的回着。至于去不去林子,马贵走了就是自己说的算了。马明丽把锅灶下的火又捅了捅,塞了点树枝。上面锅里放上水烧着。屋里火坑一直是热乎乎的,刘翠花还在坐月子,下不了地。马明丽也不知道刚生下来的孩子洗不洗脸,不过自己倒是愿意给小宝宝擦身子,小孩子好可爱,胖嘟嘟的。之后就是洗一堆的尿戒子,搭挂在炕边烘干。
“你爹出去了?”刘翠花现在觉得自己也有底气了,马明丽虽然不是自己生的,却也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现在又有了儿子。等开春去城里的庙里拜拜,给家里人都请个平安符。“大丫也别忙活了,拘了好几天了,一会他们要是找你,就跟着去玩吧。”刘翠花说着要从炕上下来,立马被马明丽截住了。
“娘,你可不能下地,还没到日子呢。大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