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碗装酱油,谁也别笑谁了。来,说正事儿吧。
西鲁特氏先申明:“你只管安坐,一应事情我们自会料理,有什么要你知道的自会告诉你。你现在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了。”淑嘉笑道:“这是自然,额娘和嫂子们办事,我当然放心。”
西鲁特氏这才说:“你先去把妆用心补一补,等会子估着你四老太爷家的叔叔家、舅舅家、你大姐姐那里都要来人。有些人能不见,这些你是不能不见的。现在下这个样子有点随意了。”
淑嘉有点心虚,大挑回来她就没再化过妆,本来就觉得,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时候,画得多了,反而容易伤皮肤。今天早上还是丫环给梳的头,她当时在想着今天要做什么事儿,也没想起来要化妆。
打开妆匣,支起镜子,玻璃镜子诚实地反应出了她的状态。脸色很白,唇上也是一层自然的浅粉色,唯有一双眼珠子黑亮。真像是抽饱了大烟的瘾君子,病态的活力。
打上粉底,化了个淡妆。收拾的时候听到西鲁特氏说:“传话下去,全家上下加一个月的月钱,都仔细伺候着!”又是一片感激谢恩声。
外面有管事媳妇来回报:“大爷正在选派了人手往京外送信了,这是各处的单子,请太太和姑娘看看有没有漏的。”说着双手捧上了一张纸,红袖接了,又双手递到了上座。
淑嘉心说,这家里的亲戚关系我知道是知道,过年的时候也处理过,但是……哪有额娘知道得多呀!还是让西鲁特氏先看:“额娘,再远一点儿的亲戚我就不大明白了,还是额娘看看罢。”
西鲁特氏接了一看,上面写着某人哪房的目前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官,一气写满了整张纸,西鲁特氏心里数了数:“差不多了,先使人去送罢。吩咐出去,叫茶房备茶、厨房里多准备点心,今儿怕有客来。再派人去蒋姑爷家,把大姑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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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极忙,淑嘉吃过了早点,西鲁特氏就让紫裳找出大红的旗袍给她换上,头发重新梳成两把,首饰也选了一整套的羊脂玉。
然后在正堂坐定,陆续就有亲戚来了。最早来的是淑娴,被温都氏一路亲自领到淑嘉那里。姐妹相见,亦悲亦喜。淑娴见了妹妹就要行礼,淑嘉忙叫绿祍把她扶了起来。
淑娴坐下的时候带着点拘谨,这样的举动淑嘉这一天一夜见到很多,有点无奈。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君臣名份大如天。自己再心生亲近,也不能给家人招惹麻烦。即使现在这样,家里人也颇有一点不安了,对此,淑嘉未免有些头疼。只好在规则的范围内打个擦边球,比如,让自家长辈先别对自己行礼什么的。
身份不一样了,说话的份量也不同。全家上下,从昨天开始,所有人跟二姑娘说话,语气里都带着恭敬。即使原本已经很恭敬的下人们,其恭敬程度加深了。那是几千年的文化与制度积淀下来的、如今已经深入大家骨髓里的、对君权的敬畏。
淑娴也不例外,连问候说话的发音都带着一点激动与僵硬。姐妹们说话,也不过是说些寻常话。淑娴是道喜,淑嘉就问淑娴近来过得怎么样:“近来我的事儿也焦头烂额,许久没问了,你现在还好么?”
淑娴在娘家过得倒不错,本来娘家就兴旺,华善又无赖一点,庆德颇得其衣钵,丈夫也比较靠谱,不生事。更兼夫家对她的观察期过去了,对她的行为也表示满意,后来要求就不那么严格了,她又生了儿子,婆婆渐渐放权给她,俨然是未来主母样子。
如今妹妹又是未来国母,不管怎么说,最低的标准是:听起来也颇能唬人了。西鲁特氏回来之后,也记得接她回来住几天,逢她生日打发人送寿礼去,以示娘家没忘有这个闺女。可以说,淑娴挺滋润的。
淑娴口角带着笑影,也不那么紧张了:“都好。”又说她儿子已经能走会说话了,前儿还背会了两首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