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蓝眼睛
楼下,一位身穿黑衣斗篷的人,从三轮车旁边经过,走进街道对面的一家小超市里。
此人整个身体都笼罩在斗篷之下,还用黑纱蒙住脸面,只露出一对湛蓝眼眸,像碧玉蓝天,像一汪清澈的潭水,美丽到极致,也感觉十分遥远,十分神秘。
黑衣斗篷把她玲珑身材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她的年纪,若只看一眼,可能无法确定她是男,还是女。
眼睛虽美,但她眉目间凝聚着一抹杀气,或者应该说是死亡的气息,晦,冰寒刺骨。与她对视,只需一眼,就让人感到窒息。
这样的眉目,不应该出现在活人身上,而应该出现在死过无数次,徘徊于地狱的幽冥刹身上。
坐在三轮车上的少年和少女心里发虚,感到后颈凉飕飕,仍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蓝眼睛的陌生人,看着她走进超市。
广州是个大城市,国内外各个民族的朋友来来往往,这位陌生女子装扮异类,少年少女在心里一思量,倒不觉得奇怪了,认为这个女子不是少数民族,就是外国朋友。
盛夏季节,如此大热天,这个黑衣女子居然还戴着黑色手套!她漫不经心地在超市里挑选商品,注意力却在别处,时不时地朝对面五楼看上一眼,身子微微颤抖,紧张地期待着什么。
“吱呀”一声,对面墙上,黑花旁边的那扇破烂的窗户,由里向外被人推开。不巧的是,一框住玻璃的铁条严重锈坏,不慎脱落,掉了下来。
有一个刚从菜市场回来的本地肥佬,提着菜篮子从下面凹凸不平的街道上路过,险些被铁条砸中脑袋。
铁条掉在这人脚旁,哐啷作响,吓得他脊背发冷。
所幸窗户玻璃已经被腐蚀生锈的铁架牢牢固定,成为一体,没有随铁条一起脱落。
否则,今日非要酿出人命不可。
这位上了年纪的肥胖老伯回过神,拍击着丰满的膛压惊。随后,他举头冲楼上破口大骂,一口纯正的广东话极尽肮脏之辞。附近街道两旁的楼房里,正在睡梦之中的房客都被此人骂醒,无法安睡。
老伯身前的这幢楼有七层高,而且每一层都敞开着窗户,不能断定是哪一层的房客不安好心。老伯一时抓狂,只是扬言非要揪出那个人,把他赶出这条街。
整条街的楼房新旧不一,有的刚经过翻新,有的却已经有半个世纪的历史。因为这里的租金比其他地方要便宜一些,所以聚集了很多外来的农民工。其中,也有不少外来的农民工在这条街上生活了二三十年,可以说是半个广州人。
老伯犹不解气,顺带连所有漂居此地的外地人都骂了一通。大多数外地人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肇事者楚芸正蹲在自家的窗下,战战兢兢,捂住耳朵不敢冒头。
“许青山,你能不能自觉一点,把这三轮车骑远一些?这个老家伙口太臭,我受不了。”
短衣少女用长沙方言对踩三轮车的眼镜男说出这番话,就站在旁边的广东老伯并不知道短衣少女在骂他。
短衣少女欺负老伯听不懂长沙话,又故意抬高嗓门叫骂了几句,以示不爽。附近一些潇湘楚人听得清清楚楚,称赞短衣少女骂得好。
许青山笑着用长沙方言说道:“苏斐,你干嘛要跟老人家计较这些?不是说好要做淑女吗?这一骂,你好不容易建立的淑女形象全都破碎了。”
苏斐鼻子一哼,高声嚷嚷:“管它什么形象,老娘看不惯的就要骂,管他是谁。”
许青山摇头苦笑,不再言语,踩着三轮车下行十数米,和老伯拉开一段距离。
老伯不明就里,吃了闷亏。长时间的仰头谩骂使得这个老伯脖子酸痛,于是收口歇息,低下头来揉捏自己颈纹横生的肥脖子。
这时,楚芸下方的第四楼,有一位外地妇人忿恨不平,趁这老头低头的空档,倒下一盆洗过菜蔬的脏水。不偏不倚,正好把老头淋得一身湿,而且他脸上挂着几片西洋菜,十分滑稽。
扒在自家窗台看热闹的房客,为之哄然大笑,都拍手叫好。
被冷水浇灌,老伯打了个寒颤,一阵激灵,气急败坏地举起头,搜寻跟他过不去的人……
另一边,五楼的小房间里,石灰刷白的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报纸,遮去斑驳的墙——日久年深,墙上的石灰成块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