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舍命托孤字真情
李先生的话,从他那天刚看到那位病人开始。
他随着小厮被带进一间牢房前,打开了门,请他进去后,小厮就在外面把门紧紧的锁了起来。随后,小厮隔着门在外面对李先生道:“先生,您往屋里走,那位病人就在里面。他是我们的犯人,我怕他跑了所以才会按规矩来锁门。虽说他受了伤,可也难保会有人在外接应,职责所在,还望先生理解我们。”
李言闻点点头,轻声应了一下。
屋子里很黑,能感受到被分成内外两个隔间,并不大,只在里间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在床前的小几上亮着,整个屋子里飘着一股霉味,以及久有病人居住而泛滥的腥臭味。李言闻知道,这间屋子只怕是很久没有通过风了。他因为才从光亮的地方进来,眼睛对这屋子里的昏暗一时还接受不了,便站在当场适应了一下。
门外的小厮又道:“您先去看看病人是什么状况,若是有什么需要,您看过后写在桌上的便笺上,递给我就成。”
李言闻转身打量了一下,辨认出窄小的屋子东墙下影影绰绰好似有一张杂木的桌子。他向桌子走近了看看,只见上面摆了一套茶具,一茶壶还是温的。另有文房四宝及一叠信笺,他便又谢了一声才向屋子里面走去。
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是一间暖房,布置的虽然有些简陋,东西却很全面。
李言闻不由得觉着外面的传闻只怕不一定是真的,这不是对犯人挺好的嘛这话他才想完,就已走到了床前,看了床上一眼,他立时吓了一跳,刚才想的话真想一把塞回去。
难怪屋里很温暖,床上那人身上伤痕密布,虽然有些清洗,却还是血模糊。这样的身子若是盖被子,只怕会被血粘住,所以这人全身赤祼,一张脸肿得像猪头一般,看不出来模样和年纪。只能看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猜他大概在五十岁上下。李言闻急忙伸手到这人的鼻端,感受到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却带着热量,有些灼手。李言闻先生摇了摇头,受伤之后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所以外伤引发的虚火上升变成了实火,这人一定在发着高烧。
李言闻确认床上的人已是昏迷状态了,便放手检查了他一番。
“受的伤……有多重”琀哥儿眼眶泛红,颤着声问李先生。
“唉,不下十种刑法,我就不在这里向你们说了,虽然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却都是痛不欲生的……”李言闻摇头,却忘了身边的人是那位伤者的子女。他一说完,琀哥儿“哇”的一声扑到吴琣怀里,抽噎的哭道:“姐,你跟韩大哥快点想办法吧爹受这么重的伤,怎么办呀”
李言闻后悔的一拍脑门,心里暗自懊恼:怎么把人家亲属的心情给忽略了呢。他急忙伸手抚过琀哥儿的后背,安慰道:“琀哥儿不哭啊,你放心,有叔叔在怎么能让你爹活不过来呢?你忘了我的手段了吗?”说着,自怀里掏出一只针包,对琀哥儿晃了晃。
琀哥儿之前跟他出诊,看到李言闻去救治一家中风濒死的老人,一针下去,原本已经晕死过去的老人竟然转醒了过来。然后,吐出一口淤血,开始喝药了。那时他对那纤细如寒毛般的银针敬佩至极,这时再一看到针包,想起那件事,才算抽抽噎噎的止了哭。
李言闻这才一笑,对吴琣道:“若这么一说,我就把吴老爷子说的一段话带给你吧”
吴琣和韩敬儒一愣,相互望了一眼,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言闻抚过颌下的胡须叹道:“那老爷子还真是坚强,我几针下去,他缓了过来。我又用药石给他把伤口都处理好,该包扎的包扎,该清洗的清洗。老爷子清醒过来,问了我的身份,便对我交待了他的身份。当时你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我自是听过,便点头说知道。老爷子知道我能混出去,便求我一定要找找你,把这话带到。”
吴琣点点头,认真的听他说话。
李言闻把吴老爷子的话回忆了一番,缓缓的道:“他说:我家那个闺女从来没有吃过苦,你若是能寻到她,一定嘱咐让她离开京城,越远越好。这些人要找的东西,他一定撑着不说,他一天不说闺女就是安全的。千万不要记挂之前的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总不如找个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有一件事一定要记住了,这一生万不可接触勤行,也不要亲手做饭,切记就这些了。”
说完,李言闻凝视着吴琣。他还记得,那位老爷子得知他能出去时,眼中的光芒,如垂死之人见到活下去的机会,可他说的这话,却分明是准备赴死的话,把活的希望留给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