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扑腾着睁开眼醒来。水其实不深,站起来刚刚埋在口,可她却依旧呛了不少水。
无法暂歇的咳嗽声中,翟羽愤愤瞪向站在宽阔浴池前冷冷注视着自己的男人,忍着喉头的刺痒,压着声音恨恨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给你醒酒。”翟琛面无表情地淡淡道。
翟羽捏着拳,冲他怒喊:“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突然跑来东?为什么要把我打晕了带到这里来?”
他却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对她的质问一并置若罔闻,闲适自如地背转身去,云淡风轻说了句:“醒酒药和换的衣服放在一起,出来前吃了。”
翟羽“哧”了声,别开脸,往温度正好的水里沉了稍许。
他也没转过来看她,就似是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带着轻嘲的笑意说,“别给我机会将你从池子里拖出来,再亲手替你换衣服。”说完便推门出去了。
翟羽为他那句话呆住,在他身影消失门后才回过神来,气得呼哧呼哧的,一巴掌拍向水里,又软软的靠在了池壁,面色潮红地瞪向门口,咬着下唇喘气。
原本是一个醉后酣然美梦,醒来后却发现依旧是残忍现实。
翟羽自嘲的笑了两声,打心眼里想不顾他丢下的威胁,一直泡在这温度宜人的水里不出去,可是……
他将自己带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呢?
翟羽沉入水中,坐在池中的白玉石阶上,将沉钝的头后仰倒在池壁,盯着屋顶工细琢的梁木发怔,无意识的想此处该是什么地方?琛王府么?他府里会有这样富丽堂皇的一口澡池?只知道他一向爱洁讲究,却莫非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也喜欢享受?
在温柔的水里泡着,翟羽的神思渐渐发散,可一想到翟琛或许也曾以相同的姿势这样泡于这池水中,原本水温恰好的池水竟骤然变得烫人起来。
如有蚂蚁在身上爬,翟羽浑身不自在到了极点,脑海里竟然又出现了大半年前马车里的那一段近乎逼疯人的折磨……
手脚并用地拖着浸湿的沉重衣衫从池子里爬出来,翟羽瘫倒池边。死命摇了摇痛到她眉头紧蹙的脑袋,像是要把那些记忆通通甩出去,更是缺氧般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眼睛却空洞无力的不时看向依旧寂静无声的门外。
此时再想到翟琛方才的威胁,她只觉加倍恐惧,忙不迭换好衣服出门,也念着顺手将醒酒药攥在手里。可拉开门,冷风毫不怜惜地呼啸着往她卷来,在她不自觉瑟缩的同时,也看清了,门外哪里还有那清逸身影?
他算准了自己会怕了他的要挟么?
自己还真是傻,居然真以为堂堂琛王会在寒风里等自己沐浴更衣,就又一次乖乖上了他的当……而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会为此失落?是不是这老毛病只要遇上他就好不全了?不管他理应对自己多么漠然,自己也会毫无道理的自作多情?
有模样乖巧的婢女向她迎来,规规矩矩地给她行礼,起来后怯怯张着圆而清澈的眼睛,比划着手势示意翟羽随着她走。原来是个小哑巴。
翟羽唇角弯起,拿起手里的瓷瓶,拔开瓶塞,倒出一丸解酒药放入口中。浓重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她想,自己是该从酒醉里清醒,去看看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哑巴婢女步速很快,带着她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走入一个幽静的小花园。翟羽一路上已基本判定这里不会是琛王府,而是一个她从未到过的地方。但眼前这个花园倒有点像翟琛在琛王府的园子,遍植绿树,只是并非“习翠”里的修竹罢了。
绿树是四季常青的,此时依旧郁郁葱葱。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朦朦胧胧铺在叶端,叶影在北风下东摇西晃碎了一地,婢女见她脚步缓下来,便面露急切,连忙挥手示意她赶快进房间去。
翟羽还没完全走近,就听见了门里有很轻的交谈声传来,却听不真切说些什么。她看着门里那个挺直站在床侧的背影,身上所穿的衣服与刚刚在浴室里所见应该不是同一件了。他这是嫌弃曾经抱过酒醉的自己?
她为自己的揣测不屑地撇了撇唇角,然后就听见他清晰明了的说了三个字:“她来了。”
翟羽这才意识到,既然有交谈,房里就必然还有另一个人。
刚好顺着翟琛侧身让出的位子,她看到了床头倚着一个面色如金纸的中年男子。
他年轻时应该是极为清俊潇洒的,即使现在因为过度的消瘦而变了形,脸色也憔悴至极,还依旧能辨得出多少年前的fēng_liú。
翟羽一见此人容貌便瞬时如被雷劈,呆立原处,愣愣张开嘴,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只是浑身都开始不受控制的战栗……
她不知道至亲的血缘是不是真的能带来如此奇妙的感应,与足矣撼动心肺的震撼。只知道她从面前这完全陌生的面容中,猜出了他的身份。她愣怔怔的将他上下打量,从脸看到他盖在锦被下的脚,再回到他那双温柔包容却又藏着无数言语的眼睛……
心跳越来越快,一声响过一声,然后她近乎是惶恐无助地看向默然站立一边的翟琛,半是急切半是紧张地艰难咽下口口水,终是清楚看到他略微点了下下巴。
果然是……齐丹青?
那位丢下了母妃和自己,去世已久的生父?
“为什么……”她视线在齐丹青和翟琛间快速来回横移,喃喃问出口来。
“徐太医说他或许难以撑过这两日。”翟琛徐徐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