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倚玉轩,苏园园顺着丫鬟的指引,上到二楼。
守在门外的丫鬟为她将偏厅房门打开,她的前脚才刚迈过门槛,就听见从里面传来的说笑声。她在门口顿了顿步伐,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衣裳,伸手将袖口处的褶子抚平,方才提步走了进去。
偏厅里面的确坐了好些人,最显眼的龙氏坐在釉里赭花卉小宝座上,上身斜着靠在扶手上,气色看起来似乎好了些。她今天穿着一身暗花细丝褶缎裙,外面套青缎掐牙长褙子,乌发挽成归顺髻,以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作为点缀,恰到好处地突显了她的典雅气度。
苏园园走过去,屈膝一礼:“孙女向祖母问安。”
这一次,龙氏倒没有故意装作没看见她。
“你走得倒挺快,”龙氏扫了她一眼,语气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自己找个地方坐着吧。”
苏园园顺从地应下,靠近宝座旁边的四方扶手椅都已经被其他几个姑娘坐了,只有最后面的两个椅子还空着。她默默地走到最后一个椅子前面,转身坐下,奈何屁股还没坐稳,原本坐在龙氏下首的曾氏叫了她一声:“坐得那么远做什么?看着怪生疏的。”
曾氏是苏家的嫡长媳,也就是苏维如的妻子。上次在向老太君宁氏请安的时候,苏园园并没有见到她,后来听说是曾家夫人病了,她那几日回娘家去侍奉母亲,直到昨儿个才回来。
她今天穿着身八答晕春锦长裙,云集高盘,妆容完美致,容貌并不是很出众,却有种端庄大方的优雅之态。
曾氏的话刚落地,坐在曾氏旁边的苏茶就主动站起身来,微微笑道:“七堂妹到这儿来坐吧。”
苏茶是苏家的嫡长女,也是曾氏的大女儿,今年年方十四,正式妙龄佳季。她的眉目比较像曾氏,有种柔软清淡的秀美,静静往那儿一站,便有一种旁人无法比拟的宁静气质。
紧跟着,五姑娘苏银也站了起来,她直接走到苏园园身边,亲昵地挽起苏园园的手臂:“七堂妹还是到我这儿来坐吧,正好咱们两可以说说话。”
苏园园有些尴尬,她不好意思地摆手,想要拒绝她们的美意,奈何苏银一直挽着她,让她连躲都没处躲。
见到这番景象,龙氏慢悠悠地开了口:“白芨,去搬个凳子过来给七姑娘坐。”
白芨应声,立刻去外面搬了个绣墩过来,依照龙氏的意思,放在距离宝座最近的位置。
苏园园有些受宠若惊,她扫了一眼其他人,似乎大家的神色都有些变化。她心中隐隐不安,不大想出这份头,可龙氏的意思很明确,绣墩也都已经摆好了,她若再推脱反倒显得矫情,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上去。
这个位置实在太扎眼,就好像一个活靶子,被大家用各式各样的目光刺来刺去,令她坐如针毡。
趁着这个机会,她也悄悄扫视了一圈其他人,发现今天来到这里的人,除了她以外,似乎只有大伯苏维如一家,难道这是长房的秘密会议?
就在苏园园暗自疑惑的时候,龙氏的一句话,就将她将疑惑给解开了。
“大哥前些日子从北宁寄回了家书,说是在那边一切安好,大嫂还怀了孕,怕是又要生第三胎了。”龙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欣慰的微笑,看上去是真的很开心。
龙氏出身将门,她的三个兄弟都是武将科出身,除了最小的老五在景州做左右街使,另外两个哥哥分别镇守在北宁与西州,以防邻国来犯。
曾氏笑着附和了几句,苏米脱口问出:“不知五叔最近境况如何?他上次回来成完亲,不到一个月就带着五婶去了北宁,也不知道他们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一说起苏维泉,龙氏的脸色立刻就沉了几分:“这个不孝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把这个家当成什么了?!”
苏米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见到自己的话惹得龙氏不快,立刻嘴巴一抿,不再做声了。
曾氏劝了龙氏几句,见龙氏不愿再在此事上多说,便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过了会子,龙氏叫白芨拿出一只红漆图绘牡丹咏春的木匣子。
“这是你们大舅托人从北宁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我拿出了一块貂子毛和一支暖玉湖笔,打算留给铭哥儿和晨哥儿。剩下来的就让你们几个姐妹自己去挑吧。”
按照齿序,最先由苏茶挑选,她拿了一套晶莹剔透的琉璃夜光杯。苏紫则挑走了一串猫儿眼宝石项链。
苏银见到苏紫将那串猫儿眼项链拿出来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她自己在匣子里翻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比那串猫儿眼项链更好看的首饰,不由得大失所望,最后只勉强找到一只白玉掐丝金镯子还算合眼。
轮到苏园园的时候,她扫了一眼匣子里面,只剩下一条湖绿色青丝纱巾、一支孔雀细银钗和一只青花细瓷小瓶。
当苏园园好奇地将那只青花细瓷小瓶拿起来,想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端着匣子的白芨说道:“这是从齐国药商那里得来的白玉雪花膏,具有活血化瘀、去除疤痕的奇效。”
苏园园抬眼看向她,见她眼中含笑,心下了然:“那我就要这个了。”
八姑娘苏米挑走了那只那支孔雀细银钗,九姑娘苏碧拿走了那条湖绿色青丝纱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