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被送走之后,梧竹幽居里的大丫鬟空出来一个位置,虽说连翘还算能干,但事儿多的时候难免会有些不大方便了。当钟嬷嬷提及此事之时,刚刚痊愈的苏园园正在摆弄鸢尾新捡回来的石头。
这次的石头质量高了许多,不论是花色还是形状,都很有特色。
鸢尾果真是个捡石头的好手!
苏园园一边专心用锉刀将隐藏在石缝之中的泥沙挑出来,一边随口说道:“红袖不是还在嬷嬷屋里呆着么?反正我之前也用惯了她,就把她调回来吧。”
钟嬷嬷立刻应下,回去将此事宣布下去。
当天晚上,正好轮到芙蓉当值,现在芙蓉走了,这份差事就由红袖顶替。她才刚一进门,就跪倒在苏园园面前,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响头:“小姐,奴婢回来了!”
“都是老熟人了,这套礼数还是快些收起来吧。”待红袖起来之后,苏园园见她清瘦了不少,便直接问道,“这段时间里,可是其他人给你脸色看了?”
红袖从前一直都是随苏园园在东江镇知州府呆着,并未见过太多世面,知州府里下人不多,大都是些知知底的老熟人,主子又只有苏维松和苏园园两人,利益争端比较少,所以大家相处得都还算和睦。哪里会像在安国公府?只要一失势,立刻就有无数人踩着你的头顶往上爬!
听到苏园园问起这话,向来直言直语的红袖立刻就愤然了:“嬷嬷对奴婢极好,没让奴婢做一点儿重活!只是平常见人打招呼的时候,总有些不长眼的小蹄子,说些不着边的混话,惹得奴婢真想冲上去抽她们两耳刮子!”
苏园园掩嘴轻笑:“小心被嬷嬷听到你这话,仔细她等下又拎住你的耳朵训叨!”
钟嬷嬷是红袖的死,她平日里胆子奇大,做事总爱冲动,唯独对严厉的钟嬷嬷心怀惧意。眼下一听苏园园提起钟嬷嬷,她立刻就缩了缩脖子,神态收敛了不少,嘴里却还在低声念叨:“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小姐您不知道,好多平常对你好到恨不得掏心窝子的人,都是一转脸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苏园园似是来了兴趣,将她招到床边上,拉她一起坐着:“你且说说,那些人都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红袖自小就与苏园园一起长大,在十一岁的红袖眼里,苏园园既是主子也是朋友。正好此刻屋里没有旁人,红袖憋了好些天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对象,她一时也顾不上钟嬷嬷整日耳提面命的规矩,拉着苏园园的手就打开了话匣子。
“旁人先不说,但说那刚被送去浣衣房的芙蓉!她因为得了大丫鬟的职务,又加上她是家生子,父母都是府里有头脸的,就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主子,走路的时候都恨不得将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不过奴婢从别人听说了她从前的事情,知道她从前在倚玉轩的时候,就试图勾引大公子,后来被国公夫人给发现了,正好国公夫人那时候还病着,一时没有功夫处置她,便将她随手给打发到了梧竹幽居。”说到这里,红袖不免有些疑惑,“国公夫人明知道芙蓉是个不安分的人,为什么还要把她送到咱们这儿来?”
“谁知道呢?”苏园园无所谓地笑笑,“或许就是为了让我抓个典范,好在下人们面前立威吧。”
红袖不知道龙氏与苏园园之间的瓜葛,听苏园园这么解释,也觉得合理,便安心地点点头:“还有厨房里的朱大娘,她最爱欺负老实人,每次鸢尾拿着燕窝去厨房给小姐炖粥时,她都要从里面克扣一点。有一回都被奴婢给抓住了,奴婢就跟她理论,结果被她扯着嗓子臭骂了一顿,现在想起这事儿,奴婢还气得牙痒痒!要不是怕事情闹大之后会让小姐丢脸,奴婢当时真想扑过去跟她好好干一架!”
红袖老爹从前在武馆当过教武师傅,听说她爹的武功相当厉害,只可惜她娘后来因病去世,她爹伤心过度就开始酗酒嗜赌,为了还赌债,她爹便将红袖给卖给了牙婆。
虽不愿提及往事,不过红袖的拳脚功夫非常不错,据说她曾经徒手放倒过一个壮汉。
当初苏维松将她选作苏园园的贴身丫鬟,绝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的身手了得,将来若是发生个万一,还能勉强护得苏园园。
苏园园见她挥舞拳头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你这呆子,不知找个没人的时候,悄悄把她揍一顿。到时候她不知道是谁,想找麻烦也赖不到你。”
“对哦!反正她嘴巴那么坏,平日里最是讨人嫌,仇家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只要没人看见,她肯定怀疑不到奴婢头上来!”红袖越想越兴奋,真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厨房,将那李大娘胖凑一顿!
“除了朱大娘,还有柴房里面负责烧水的黄家娘子,也是个吃软怕硬的,她男人在徐管事手下办差,是以其他人都得让着她几分,可她……”
不知不觉中,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去了大半,红袖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方才察觉天色不早,明日苏园园还得去远香堂与倚玉轩告恩,赶紧收住话匣子,小心伺候苏园园睡下,然后独自端了烛台退出卧室。
躺在床上,苏园园静静望着床顶,将红袖方才说的话迅速整理了一番,从中挑出有用的信息仔细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