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尚在思量要在面前的岔路口选出一条路来,不提防身后一声响,吓得忙回头瞧了,见是板儿跟来,于是冷了脸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板儿道:“你从我们家出去的,我不跟着你跟谁?”
巧姐道:“我只不过是从你家出来,又不是原就生在你们家的,如今我家去,有什么不可以。”
板儿哧的一声冷笑,指着她面前的三岔路口道:“你说的好,回去的路你倒是指给我瞧瞧。”
巧姐愤声说了个你字,却真的不知该如何指出来,转了身依旧自顾自往前走。板儿见她倒是好个倔强的格,又是气又是笑,紧追了两步,不管巧姐怎样想,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你既然不认识路,怎见得就能回家去?万一回不去,你们家来人跟我们讨你,我们上哪里找你?再者,我知道你必然是听到阿娘说的事了,若是当真,城里巡捕的名单里定然少不了你,你这样送上门去,倘或追究起来,且不说我们也有罪,就是没罪也对不起你死去的母亲;若是当假,你瞧天儿这么黑,你一个女孩子出去,那山里的豺狼虎豹多着呢,专喜夜里出来,你遇见了要怎么对付呢?”
巧姐没想到这一步,见板儿说的头头是道,她在那里听了,也只好咬唇别开脸不去看他。
板儿瞅着她不走了,方又道:“快跟我回去吧,你跑出来还不知姥姥她们惊得什么样呢,如今别人都不知道你在我们家,我们只当你是远亲,须得瞒了过去才好呢。再要不走,惊动了四房邻里,可就不妙了。”
说着,就抓住巧姐的手扭身往回走,巧姐挣脱几下,反被他攥得更紧,一双杏眸早已半含莹光,心里直如倒了五味瓶,酸甜苦涩咸纠结于腹,到底没强的过板儿,只好跟在他身后一面拖延一面娇声哭啼道:“你们强留我住这个祸患住下又如何呢,倒不如把我送到官府里去,好歹能得一些赏银,也不枉费我在你们家享福了这么多日。”
板儿本不要去理她,只想着把她拉回去就好,哪知她呼啦说出这样的话,他又是个耿介的子,当即翻下脸,甩了巧姐的手怒道:“姑娘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虽然我们比不得姑娘高贵,身居下贱,但还不至于泯灭了天良,忘恩负义送了姑娘去讨赏。你这样说,要让姥姥和青儿听见,该当如何?”
巧姐不料他血气如此刚强,忍泪噤声哽咽着,却也为自己唐突之言懊恼不已。
板儿瞪着她半晌,见她不言语,哼了一声欲走。谁知他二人的吵嚷早已惊动了路旁竹篱扉院中的一对老夫妻,因柴门中狗吠的厉害,那老丈便点了灯披衣下来,瞧着月地下站了两个人,便在篱笆里叫唤道:“是谁在外面吵吵嚷嚷的?”
板儿听见人语,忽的回过神来,忙摆手示意巧姐别说话,握住她的手猫腰蹲下来,那老丈又问了数遍,见人影儿闻声消失了,又没有听见回应,心里猜疑着转回屋去,嘀嘀咕咕的和老婆子两人说了几句,才吹了灯歇下。
板儿余光看着篱笆里的灯灭了,才敢拉着巧姐起身,也不去与她啰嗦,一径拉扯她往回走。那边青儿和姥姥王刘氏狗儿也已经跟了出来,正巧看着他二人,青儿撒手就跑过去,直扑到巧姐身上抱住她哭道:“姑娘可吓死我了,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人了。”
姥姥和王刘氏也抹了眼泪道:“原是我们胡说来的,也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乱讲一气,没想到会惊扰了姑娘,亏得板儿找你回来,要不然你让我们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呢。”
巧姐垂着头任由青儿抱住,板儿见她定然是走脱不掉的,才敢松开手,搀扶住刘姥姥道:“别只顾着说了,先带着姐儿家去吧,夜深人静的,担心吵到别人。”
刘姥姥和王刘氏忙说很是,才各自擦把泪,眼珠活似长在了巧姐身上一般,紧盯着不放,一直看到青儿带她回了家,才赶紧关上门,直走到巧姐屋里,王刘氏便劝她道:“姑娘别怪我们多嘴,我听姥姥说,你们府上已经来了人,让姑娘住着不要出去。我们虽然见识浅,也知道这报恩二字怎么写,不论外面说的是真是假,不让姑娘落了难却是一定的。如今不求别的,只求姑娘把脾改一改,好歹忍辱在这里住着,等日后查明了那府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在回去也不迟。”
刘姥姥也道:“你婶婶说的对,姑娘只管在咱们这里安心住着,姥姥这里再难也难不到缺了姑娘这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