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寺在离垢峰,是修行界佛门十大山之一,此峰既名离垢。当然是洁净无染,寺中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灰尘呢?这残疾之人抡着的扫把是他用松枝捆绑而成的,瘸着一条腿、废了了一只手。扫起来格外的吃力,但却异常的认真。每天在里里外外一遍又一遍的扫着。往来的修行僧人见此也十分奇怪,寺里寺外一尘不染,连飘落的树叶也不会落地,在半空之中自成灰烬飘出离垢峰,这残疾之人这样做岂不是很可笑吗?因此有不少修行的和尚都笑话他。
其中也有稳重的和尚觉认为,这残疾之人这样做应该是为了能够安心留在十善寺,以此证明自己乃有用之身,以免被赶走。眼见他一身残疾。心中不忍,便去禀报了驻山大师。不料当时离垢峰的驻山大师听闻此事后赶过去一看,只说了两个字“随他”便转身离开,再也不理会了。
就这样,残疾之人便在离垢峰住了下来,一切不顾,只管自己埋头扫地,就算有人跟他说话也完全不理会。每天都抡着他的扫把在十善寺内进进出出,久而久之,众僧人也习惯了他的存在。因不知道他的名字,见他每天抡着一个大扫把,就都管他叫做扫把。
花开花落。这残疾之人扫把不觉在离垢峰上住了四十年,已经成了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但是仍旧每天扫地不止,从未有过一天的休息,他的松针大扫把上的松针由青变黄,由黄变秃,到最后只能弃而不用,重新再扎新的,也不知扫坏了多少把。这一天。众僧人正在大殿做早课,由十善寺的驻山、戒师、法座一起带领众僧修持加行之法。诵光明咒,整个离垢峰遍布祥和无比的咒音。若在他处远望离垢峰,更可见有阵阵圣洁光辉向四面八方发出。
往常这时候,扫把都在大殿之外老老实实扫地,绝不会进入打扰。十善寺中规矩很严,若是无故扰乱加行法会,是要受到禁闭十日的惩罚的。不料这一天,就在众僧念诵光明咒到达最高潮之际,扫把突然扔下手中的松针大扫把,迈步进了大殿来到了驻山、戒师、法座三位大师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扫把这个头磕得并不用力,但是额头触地之际,整座离垢峰都受到大震而晃动了几下,大殿内所有的和尚身心俱震,再也无法继续诵咒,不约而同的都停了下来。眼见是那残疾之人扫把跪在那里,都吃了一惊!刚才他们专心诵咒没有谁注意到扫把进入,难道刚才的震动居然是因为他的缘故吗,莫非这扫把是修成了什么大神通。一时间,众僧你看我,我看你啊,脸上都是写满疑惑之色,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加行法会被打断,眼见众僧惊疑喧闹,首座之上三个大和尚中的戒师第一个睁开眼睛,炯炯有神的目光向殿内一扫,沉声大喝道:“肃静!”
众僧素来敬畏戒师威严,耳内喝声,顿时个个噤声,大殿变得鸦雀无声。这时,戒师凌厉的目光在跪在那里的残疾之人身上扫过一眼,一句多余废话不说,转身就对一旁的两个僧人喝道:“执法僧,将这扰乱加行法会之人带去静室禁闭十日,念他年老,身心无修,特许饮用清水!”
戒师执掌一山戒律,他既然做出裁决,两个执法僧人当即上前就要把扫把拖去关入静室。他们心中也暗暗疑惑,不知道一向来乖觉得好像不存在的扫把今天这是怎么了,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哎,这一下这老家伙可要吃苦头了,在静室之中没得吃还倒罢了,那毫无声息的死寂却是最为难熬的,就算寺里最嚣张大胆、不守规矩的僧人听见静室二字都会缩起脖子的。
就在两人的手要抓住扫把的胳膊之际,突然另一侧的法座睁开了眼睛,缓缓道:“且慢!他四十年来不曾有过任何出格的举止,今天突然扰乱法会,应该有极大的缘故。我等不如先听听他想要说什么吧?”
戒师却道:“不管是什么缘故,既然已经扰乱法会,自当先受惩戒,至于其中是否有什么内情,等他从静室内出来再说不迟。”
法座道:“法会既然已经停止,此事当下可决,又何必多牵延时日,反而引得众僧十日猜测。”
戒师还要争辩,法座却向居于中间的驻山问道:“师兄以为如何?”戒师见状。只得按下话头,且听驻山如何处置。
此时端身坐在戒师和法座中间的驻山大和尚才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慈祥。对扫把道:“四十年来不语,一朝欲诉衷情。想必是非常之语。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吧!”
驻山大和尚准许扫把说话,戒师便不再多言。佛门一山一寺之中,驻山乃是一寺之主,自然是要听他的。只是却向法座多看了一眼,刚才法座之举,当然让他有一丝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