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隶再一次生出一种豁出去的感觉,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是他认为燕王会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而要杀他,面对燕王时,他坦然而立,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该变不了燕王对他的决定,既然害怕已经没有用了,还不如从容一些,死也死得好看。
那一次燕王根本没想杀他,是他自己吓自己,但却得到了甜头,害怕总是使人畏缩,而坦然能让人从容,畏缩的感觉很不舒服,从容就不一样了,不仅自己舒服,别人看着也舒服,特别是当人从容的时候,思维要比畏缩敏捷的多。
从容当然不容易做到,但当你不再计较得失的时候,就能做到从容。
所谓无欲则刚,就是这个道理。
施施然站起来,朱隶的目光第一次直视皇上。
朱元璋也感觉到了朱隶的变化,像看着猎物一样看着他,那句很经典的画外音是:编,朕看你怎么编圆了。
然而朱元璋失望了,朱隶并没有编,他实话实说地承认了:“是末将去招降的。”
这话一出,大殿上五个人表情各异。
朱隶表情坦然,他已经想好了对策,而且是唯一的对策,不成功,则成仁,没有什么退路可言。
朱元璋心中诧异,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这么多少年来的历练,哪会为这么一点小事而显露心绪,茶杯仍端在手中,内侍续上了热水,茶气氤氲,朱元璋看着朱隶,没有惊讶,也没有期待。
殿上最着急的人莫过于徐增寿,想求情却插不上嘴,冷汗擦了又冒,双手紧张得骨节都突出了。
四哥,你的情谊我记下了,如果我有命活着出去,除了让我把沈洁让你给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如果我死了,沈洁会怎样?
呵呵,顾不了那么多了。
徐辉祖的眉头也皱了皱,他是在担心我吗?或者,他只是担心燕王妃会不会连累到他。毕竟我在徐家只是个义子,而连累到燕王而累及燕王妃的话,才会触动徐家的利益。
蓝玉的表情最为丰富,他一定认为我会否认,然后就会提供大量的证据驳斥我,说我说的是谎话,欺君之罪的帽子就给我带的结结实实地扣上了。
出乎他预料的是我承认了,所以他很诧异,然而他可没有朱元璋那份喜怒哀乐不显于形的功力,这份诧异很清楚地写在他的脸上,朱隶也就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接着,蓝玉又得意地笑了,承认了,还是欺君之罪,小子,你跑不了了。
“哦?是爱卿去招降的,朕听说招降的过程很精彩,就劳烦爱卿再讲一遍。”朱元璋淡淡地说。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讲就讲,那是老子的看家本事,不相信吸引不了你。
于是朱隶再一次发挥他的超级特长,眉飞色舞、吐沫横飞,惟妙惟肖将当时的场面重述一遍,当然苏蕊那段省略了,将宣扬燕王果敢英明的话巧妙地转移到了朱元璋身上。
刚开始时众人的表情还很木讷,但很快就被朱隶吸引,徐增寿忘了紧张,徐辉祖忘了保持一直漠然的神态,就连蓝玉也忘了自己是与朱隶对立的,精彩处居然还叫了两声好,其实蓝玉真不是个有心机的人,他这个人,其实就是个粗人。
朱元璋手里的茶杯端了半天了,居然忘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