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轻轻一句话,瞬间让绮年红了眼眶。
从她飞鸽传书去渝州,即使赵燕恒接到信便往回赶,也不过是六七天的工夫。鸽子长着一对翅膀,也不过比他早回来三四天。
当初她从成都到京城,先坐船后坐马车,足足走了近二十天。赵燕恒是怎么用六七天的时间赶回来的?
“怎么哭了?”赵燕恒头发上衣服上落了薄薄一层黄黑色的土,嘴唇起了一层干皮,嘴角还生了细小的燎泡。他伸手想摸摸绮年的脸,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绮年一把抓住他的手,翻过来一看,手掌已经被马缰磨出了一层血泡。
“你怎么……”绮年低头,眼泪扑簌簌地落在赵燕恒手上。哽咽着叫如鸳:“去烧热水,拿外伤药膏。拿干净衣裳、旧衣裳,厚软的!去小厨房立刻熬山药红枣粥来!不,要绿豆红枣粥,去去火气。捡清淡易克化的点心赶紧做四样来,三咸一甜,不能太甜!”
如鸳如鹂加一个菱花被支使得团团乱转。白露等人都已经站在廊下,个个眼圈通红地看着。小雪猛拍了自己额头一下,也哽咽道:“奴婢去找衣裳。”转身跑了。
白露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被小满拉了一下:“我们去厨房吧。”将她一路拉进小厨房,才低声道,“没看见世子眼里只有世子妃么?你……”五六年的姐妹,也有些替她心酸,“还是另做打算的好。”
绮年总算没注意其他人都是什么反应,伸出手拍打赵燕恒身上的尘土:“快进屋去!”
“我得先去见父王。”赵燕恒微微一笑,把她的手拉下来,“怪脏的,一会儿脱掉就好,别扑打了。”
“我陪你一起去。”绮年拉着他的手不放。两人一起出了节气居,迎面就撞见秦王妃和赵燕平。
“王妃,三弟。”赵燕恒微微含笑,一手还拉着绮年的手,对秦王妃稍稍躬身。
“大哥这是……”赵燕平一脸惊讶,“送嫁回来了?怎么只有大哥和一个小厮?”
“都在后头慢慢走呢。”赵燕恒微一点头,“我还有事与父王相商,待闲了再与三弟说话。还有些渝州土产都在后头车上,到了便一一相送。”说完拉了绮年就走。
绮年根本没注意秦王妃和赵燕平说什么,一心只放在赵燕恒身上。
赵燕恒走起路来两腿都有些不自然地向外张着,想来在马鞍上颠簸六七天,大腿还不知磨成什么样了。她偷偷抹了把眼泪,忽然觉得这些日子的焦急烦恼都值得了。有个人肯跟你一起分担,还怕什么呢?
昀獾氖匚览棺$材辏骸笆雷渝还请不要进去了,王爷说只见世子。”
“那我在这里等你。”绮年替赵燕恒整整衣襟,目送他进了书房。
今日天气极好,阳光透过窗户上糊的高丽纸照进书房,亮堂堂的。昀郡王在明亮的光线中面窗站着,听见背后门响也不回头。
赵燕恒将书房门关好,撩起衣襟跪了下去:“给父王请安。”
昀郡王一动不动,赵燕恒也就跪着不动。良久,昀郡王忽然一甩手,把手里的一叠东西摔到赵燕恒眼前,怒道:“你还当我是你父亲么?真以为我就会袖手旁观,或者直接处置周氏?”
赵燕恒捡起那叠纸看了看,又磕了个头:“多谢父王。周氏若看了这些,必然能体会父王的一片苦心。”
“一片苦心?嘿,一片苦心!”昀郡王冷笑起来,“我要她知道我的苦心做什么?你才是我儿子!”
赵燕恒沉默良久,轻声道:“儿子没视周氏为外人,父王呢?父王当年也这样看待母妃的吗?”
昀郡王怔了怔,猛回身指着他怒道:“你也跟周氏一样,竟然敢来……”却见儿子眼中有一层泪光,直直地看着自己,后头的话是说不下去了。缓缓将手放下颓然道,“总归是为了你坠马的事……”父子之间的隔阂就永远存在了。
“并不是为那件事。”赵燕恒不眠不休、策马狂奔了六天六夜,打盹都是临时搞一辆马车边走边睡一会儿的,醒了再上马背狂奔,全仗着一口气。如今人到了家,看见绮年无事,这口气一松,真有些顶不住,身子一歪几乎要跪不住了。
“起来说话。”昀郡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对绮年确实很不满意,一个六品文官的女儿,嫁进来做正妃简直是辱没了赵燕恒。
嫁进来后又容不下后院的侍妾通房,还因为一个胭脂与丈夫争吵。哪里有贤惠的模样?如今又因为陪嫁铺子出事,给郡王府惹了一堆麻烦。所以他才说让绮年自己去想办法。
秦王妃说要休弃绮年,他心里的确曾经闪过一丝意动,却在接到儿子急信时完全怔住了。曾几何时儿子竟与周氏这样夫妻情深,不惜用终身不娶来威胁父亲?
赵燕恒站不起来,索性侧身坐在地上:“我坠马之事有一半原因是自己恣意妄为,不知如何收服管束下人而起。”
昀郡王看着他:“你既知道,那又为了什么?”
赵燕恒垂下眼睛看着地面,缓缓道:“倘若父王与母妃素来情深,我便是恣意打死府中奴仆,也无人敢怠慢我。我不为坠马一事,是为坠马之后才知道害怕。”
“害怕?你怕什么?”昀郡王猛地提了声音,“你一满十五岁我便为你请封世子,你母亲去后我为她守孝一年。这些年你在外头fēng_liú浪荡,我都不曾动过废去你世子之位的念头,你怕什么!说到底,你还是怪我当时没将那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