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跑不及怎么的?大不了一死!你娘呀!兵慌马乱的经得多了,小鬼子、国兵党进攻,在山东家都经过了。你不用害怕担心,你在班上照顾好自己就行。我和你爹,有事儿就互相掺着,和大伙一样往房后的防空洞藏呗!”
“那这么多东西咋办?”
“打起来只能顾人,顶多拿上两件衣服,抱上床被子,带点儿吃的。咱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盆盆罐罐的,炸了就炸了,还是人要紧。”
听母亲这么豁达地一说,柯雷的心里反得到了些宽慰,踏实了许多。对可能要来临的战争,也不那么恐怖了。
三个军人当中,官最大的那个说了话,简单介绍了他们是沈阳军区某部的,这次招的兵源,主要充实一线战斗部队,大家随意地谈谈想法,不用拘束。
参军入伍,当一名解放军战士,是这个年代年轻人梦寐以求的追崇。从小看过的许多战斗片,培养了对那种英武的战斗生活的向往;现在解放军作为钢铁长城的政治地位,让人仰望;而去年珍宝岛事件以来,对孙玉国等战斗英雄的宣传,更鼓起了年轻人对新形势下做一名革命军人的豪迈情愫。入伍当兵,既能到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里锻炼,又能脱离这糟糕的环境。突然降临的这一可能改变现状甚至命运的机遇,让柯雷心里有些激动不已。他的脑海竟然飞快地出现了自己穿上军装的样子。他抢先第一个发言谈了自己一直就有当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的理想,如果此次部队能吸收入伍,就像那首歌唱的,打起背包就出发参加到部队去,参加到反击苏修社会帝国主义的战斗中去。
柯雷的发言不仅都说在了点子上,还铿锵有力,三个军人满意地直点头,孙部长还直接称赞说得好!就连邱明哲也咧嘴称许地连连点头,那感觉好像是为他装了脸面。
柯雷带了头,其他人也接连二三地发了言,说得和柯雷差不多。柯雷庆幸自己抢先发了言,不然也会在后边这样显得拾人牙慧。
最后,孙部长说:“大家还要安心工作,等候消息,如果被选上了当然高兴和光荣,如果落选,也别气馁,仍然在车间好好工作。”
会开得简短利落,但却给柯雷带来了阳光和希望,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回到班里干活,原来觉着灰色沉重的东西,好像都亮起来轻盈起来了。借着加热炉隆隆的轰响,柯雷亮开嗓子唱起来:
“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望飞雪漫天舞,巍巍崇山披银装,好一派北国风光……”
坐在炉前条凳上的烧火工师傅老梁头离着柯雷近,他听到了柯雷有板有眼的唱腔,咧开嘴巴乐着问:
“小柯!有什么好事儿吧?唱的这么高兴?”
“哈!没啥高兴事儿,练练嗓儿……”
三天后,武装部在工厂前大门贴出了征兵初选名单:全厂总共七名,没有柯雷的名字,三车间一个人也没有。初选的这七名还要进行政审和体检。征兵的条件很严格,身高、体魄、家庭历史、个人表现、还要是非独生子女和父母身边不是唯一的子女。这些恒量条件是名单公布后,武装部才透露出来的,像是让未被选上者自我对照似的。柯雷前边两项和后边一项自觉不够了,但他心中还是非常的失落,令他向往的希望就在眼前,自己竟然无缘抓在手中,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滑过去了,白白憧憬兴奋了一番,那能拉自己出泥潭的闪着金光的绳索,在眼前荡过来又荡走了,让翘脚抻脖子企盼的柯雷又跌回了泥潭,反觉这泥潭比原来更加糟糕和难以忍受。
整整一周的时间,柯雷在这失落的难过中沉浮。难过劲儿慢慢消失后,柯雷给自己总结了一条教训:以后凡事不要期望值太高,否则,实现不了会把自己跌得很重。
征兵没在三车间征到,征兵座谈会的两周后,还有几天就到新一年元旦时,给三车间分来了一个复员兵,名叫汪蒴,小伙子今年二十一岁,中等个儿,大脸盘,大眼睛,眼睛像会说话,每当你跟他说个什么事儿,他听着对或认同的,又黑又大的眸子就会冲你放大起来,亮起来,下巴冲你上翘,嘴也咧开笑起来。
汪蒴快人快语,为人热情,一派军人作风。进车间后分在了柯雷他们这个班的副班,由担任副班长的耿立昌任他的师傅。汪蒴能入乡随俗很快与人融在一起,刚来那几天,跟谁都叫师傅,柯雷也被他称过师傅,让还是学徒的柯雷也浅尝了一下被称为师傅的舒服滋味儿。柯雷愿意与他接近,他在部队的阅历和见闻吸引柯雷,也吸引其他的年轻人,很快就说笑打闹到一起。也许是在部队锻炼的关系,汪蒴不仅会玩的项目多,蓝球、乒乓球、象棋,还能写文章能言善辩。据他自己讲,他曾在《解放军报》上发表过一篇文章,受到部队的嘉奖。他的能说,使班里学习开会讨论发言活跃热闹起来。他每回都带头发言,改变了原来的气氛,给班里带来了新气象。
面对才华横溢有些咄咄逼人的汪蒴,柯雷并没嫉妒或感到威胁,反而觉着欣慰。因为他发觉汪蒴很直率,没有弯弯心花花肠子,敢说真话。这给班里虚伪的会风,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