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玩命儿地练习手、练习画,然而,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他恐慌地发现,命运将他再一次,从山峰推入沼泽。曾经振振有词的,他向孟朝阳宣称,自己要向上,要远离低劣的泥沼。他做到了,不顾一切的,向上爬。但是,他还来不及品味高处的风景,就又猝不及防地掉落。
如果,他从未到过山顶,低洼并不是不可忍受。可他牺牲了那么多,眼看要成功,再落回原处,就实在太疼痛苦太可怕了。
爬得越高,摔得越痛。
每一天,怀揣坠落的恐慌,他徒劳地画着。然而,画笔落下,带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挫败,仿佛如山的铁证,证明他的刚刚开始的辉煌,已经过去了。
他变得越来越孤僻暴躁,不愿见人,尤其不愿见苏菲。
苏菲是个好妻子,一直试图帮住魏行风振作起来,无奈他天性里的自卑多疑无限膨胀,压根不肯接受她的好意。不但不接受,还恶意揣测,把妻子想象成榨取他价值不成、转而讨债的黑心商人。
聪明如苏菲,多少有些猜到他的心思,毕竟他们当初结婚,是掺杂了一些利益了的。魏行风有意攀上苏家这棵大树,苏菲则看他是可塑之才、有希望成为苏家未来的明星。但苏菲自认为他们是相爱的,虽然爱得不够纯粹。
然而现在,她开始怀疑他们的爱情到底存不存在,至少魏行风这副面目就不像有爱的丈夫。
这些日子,魏行风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不肯见人,苏菲试图与他对话,得到的不是沉默就是粗暴的逐客令。午夜梦回之际,她在双人床上辗转反侧,觉得又累又寒心。结婚一年多,幸福没享受多少,反倒被拖累得身心俱疲。魏行风快要把她的耐心磨光了!
魏行风瞪着画布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假如视线有温度,画布早烧成灰烬了。终于,他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落下画笔。笔尖触到布面时,手抖了抖,他急忙停下来。屏息静气地稳住手,他画出了第一根线条。深吸一口气,笔锋转折,他准备勾画第二笔。
陡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屋中的寂静,也打断了他刚刚找到灵光和手感。
他不理会敲门人,全身心投注在画笔上,期望再次抓住缪斯女神的裙边。然而敲门声始终不停,苏菲固执地叫着他的名字。他感觉不到苏菲的急切,只觉得门被敲成了一面鼓,配合着苏菲催命简直是在叫魂。
魏行风咬牙切齿地瞪着画乱的颜色,勃然怒气直冲脑门。猛地将画笔和调色盘掷向房门,他发出嘶哑地吼叫:“你到底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敲门声停下来,屋里屋外短暂地安静了一瞬。然后,苏菲说:“行风,我想和你谈一谈。”
魏行风喘着粗气回答:“我这个样子,有什么可谈的?”
苏菲停顿了一下,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行风,我们得接受现实,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