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一家饭馆的二楼雅座里,丁大柱临窗看着下面的情形,深深叹了一口气,掉头转身,脚步沉重地慢慢走了回去。
北风吹过,将路边小山坡上一株紧紧缠着树干的草藤吹得簌簌作响,几片青青黄黄的藤叶被吹落,停到了丁大柱的脚边。
草藤是寄生植物,只知道将根须扎进到树身上吸收营养,那株碗口粗的树木已经半显枯槁之势,或许再过个小半年,就会被草藤箍死成为一株死木。
这条回家的路,丁大柱走过了无数次,今天却莫名地停了下来,盯着那棵被缠得半死的树和那深深纠缠着树的草藤,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和冉银花的那一段夫妻情缘。
藤依树而生,想索取得越多,就缠得越紧,却不知道最终会缠死那棵树,等树木倒塌的那一天,藤也会轰然跟着坠下,落在茂盛的草丛里,再不像以前那样能够攀在高处照到光,汲饱露。
或许冉银花是爱他的吧……
只是丁大柱想到冉银花那冠以爱的名义,却让人窒息的一件件举动,终究还是苦笑了笑,抬起脚步迈过那几片青青黄黄的藤叶,大步向家里走去。
瞧着冉家人那恨不得跟冉银花撇得铁清的情形,如果冉银花被行了刑,就算冉王氏想,冉银锁也绝对不会让她去给冉银花收尸的。
他虽然一纸休书休了冉银花,不过到底有夫妻一场的情分,怎么也不能看着她落个死后曝尸的下场,不过一口薄棺一处土坟罢了,这是他觉得自己该做的,就是辛螺心里怪尤他,他也认了。
不过现在得好好说服爹娘,免得他们本来就心里不舒坦,为着冉银花的身后事,以为他是放不下那个女人,再怄着气就不好了……
游街已经结束,灵溪镇上那份热闹却依然没有消散,一镇的老百姓们兴致勃勃地说着冉银花的罪行和刚才挨打的惨状,还颇为解恨地约了到行刑那一天一起去观刑。
有认识冉银花几个人的,此时更是口沫横飞,说着冉家人的种种不是,哪怕是以前邻里之间一丁点的小龃龉,这一刻都被无端放大,听起来简直是罄竹难书。
就在丁大柱刚才停留过的那间雅间的隔壁,司昌南收回看向街道的目光,黑沉沉地绷紧了脸,一口气将桌上的一杯酒仰头喝尽,忿忿咒了一声:“这帮愚民!”
以前灵溪镇上的老百姓,谁不是说峒主府的七小姐骄矜蛮横,养得一身脾气,可现在呢?
辛螺不过是在丰收祭祀上让人喊了几句话而已,这到底能不能让大家都丰收,真金白银的还没看到呢,这帮子愚民就叫着嚷着都拥过去了!
要是等翻过年开了春,那第一季稻种了出来收获还不错,那辛螺岂不是……
司昌南怄着一口气,连喝了好几杯酒,这才注意到坐在一边的方秋生和吴大刀两个正头碰头地凑在一起切切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