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断肠天涯
从海边回来的那天晚上,唐晓芸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和郝剑有了一个孩子。有一天外面都在传说要打仗了,他们就准备带着孩子去逃难。郝剑抱着孩子,她紧紧地跟随在他身旁,一家人到处躲避战火。虽然是在逃难,虽然是置身于炮火连天的连生命都受到严重威胁的残酷战地,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感到害怕,那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无比温馨的感觉,让她完全忘记了战争的恐怖,也完全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从梦中醒来,她仍然能感受到梦里的郝剑所带给她的温暖,那种温暖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剂能够治愈她总是莫名而来又无处不在的烦闷、失落和忧伤的良药。她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在想念郝剑,但并不是每天都能做这么美好的梦,也不是每个梦都能梦见郝剑的。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却不是这样的。通常情况下,她越是想梦到郝剑,就越是梦不到他,越是想在梦里见到他,就越是见不到。偶然一次梦见他,就幸福得不得了。即使这种幸福并不真实,但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这种安慰就像镇痛剂一样,可以让她暂时感觉不到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音的那种心痛。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的一种治疗心痛的方法,那就是看郝剑以前写给她的情书。她一边看还一边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微笑。那么一大摞,都是郝剑以前写给她的情书。那些文字她读了无数遍,几乎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他的字体潇洒飘逸,语言热烈深情。每看一次,她都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快。从学校到工厂,从津城到夏城,从夏城到陌城,从陌城再到栖城,她辗转奔波颠沛流离,一路上丢三落四的丢了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丢过一丁点与郝剑有关的东西,郝剑写给她的这些信,她更是一直当作宝贝一样的带在身边,没有一丁点的损坏和丢失。现在,几乎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都要将它们拿出来温习一遍,才能安心地闭上眼睛睡个好觉。阿玲看到她的这些举动后,一个劲地笑她是世界一级保护动物,濒临灭绝的情痴情种。她笑而不语,只将郝剑的信紧紧地搂在怀里,好像搂住了他的人一样。
又一个月过去了,唐晓芸还是没有收到郝剑的回信,就有些着急了。这天,一下班,她就急冲冲地往外跑。她想这时是下午3点钟,应该是郝剑正在上班的时候。她快步跑到路边的电话亭,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但是电话里的那个传达室接电话的人的声音变了,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大叔的声音,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有些粗鲁的声音:找谁呀?
唐晓芸连忙说:你好,我找郝剑,请您帮忙叫一下他,好吗?谢谢您!
那个人很果断地说:他不在。
唐晓芸问:请问,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吗?
那个人很冷淡地说:我不知道,他出差了。
唐晓芸又问:那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说完这三个字后,那个人终究是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唐晓芸还想问一句他去哪里出差了,话还没出口,电话里就已经响起了“嘟嘟”的忙音。
唐晓芸挂上电话,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她木然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她和郝剑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联系上了,这两三个月的时间,对于她而言过得就像两三年一样漫长。她认为郝剑没有给她回信,肯定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收到过她的信,那些信或许是在路上丢失了,或许是他出差不在单位的时候,别人代收了,忘记给他了,最后又弄丢了……总之她一直在担心郝剑会因为找不到她联系不上她而万分焦急。于是,她决定增加打电话的频率,每天多打几次,总有一次会碰上他在吧。在那一段时间里,她几乎天天守在街边的那个黄色的电话亭旁,只要是她不上班的时候,她就会一直等在那里打电话。而电话那头那个传达室新来的男人,也已经熟悉了唐晓芸的声音,只要一听到她的声音,他马上就会说郝剑不在。唐晓芸再问一句,他就会说不知道。再多问一句,他便会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了。连续很多天,唐晓芸和电话里的那个男人都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对话,最后那个男人越来越不耐烦了,唐晓芸觉得如果她再天天这样纠缠下去,那个男人肯定会忍无可忍,恨不得从电话里冲出来打她一顿的心都有了,她只好暂且停止打电话。
过了大约一个多星期之后,唐晓芸才又小心翼翼地拨通了郝剑单位的电话号码。这次竟然是以前那个熟悉的和蔼可亲的大叔接的电话,大叔很亲切地对她说你等一下,我去看看他在不在。唐晓芸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她是如此的渴望听到郝剑的声音,但是当电话里真的传来那个熟悉的让她魂牵梦绕的声音的时候,她的心又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还好吗?”本来应该是他问她的,现在反而是她先这样问他。
“还好……你……”郝剑说.
“我也很好。”唐晓芸抢着回答.
“……”郝剑没有说话。
“我打了很多电话找你,都找不到,你知道吗?”唐晓芸说。
“……”郝剑没有回答。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唐晓芸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