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郎想到这里,忽然极度的委屈,需要段人凤立刻过来保护和照顾他。他让人去给段人凤发了电报,然而没有得到回应----她没理他。
金玉郎等了又等,心里犯起了嘀咕,恨不得亲自跑去见一见段人凤,可是未等他从床上爬起来,傲雪回来了。
傲雪在天津奔波了三天,三天里她也不记得自己吃没吃过饭、睡没睡过觉,反正到了第三天,她开始一阵一阵的发昏,两只脚时常像是踩上了棉花。发昏和踩棉花都是不要紧的,要紧的是不能停下来,她多停一分钟,金效坤就要多受一分钟的罪。从天津回了北京,她先去了陆家,陆健儿照旧只派了个下属接待了她,而在听闻她连一百万的现款都凑不出时,下属立刻冷淡得脸上挂了霜,三言两语的就把她打发了出来。
她没了法子,只能又回了家。这回走到金玉郎面前,她这山穷水尽的人红了眼睛,不等金玉郎阴阳怪气的开口,她先跪了下去。
“陆先生要五百万,可现在就是立刻把天津北京两边的产业全买了,也至多凑个一百万。玉郎,我知道你恨我,你疑心我和大哥有私情,也许还疑心我和大哥串通一气了要害你。我不辩解,只求你去向陆先生说几句好话,让他放了大哥,要不然,我总觉着是我害了大哥,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只要大哥能活着出来,我把我交给你,任凭你发落。你对我是打也行,骂也行,你让我死,我自己去上吊抹脖子,绝不赖活着碍你的眼。行不行?”
她眼巴巴的望着他,因为早在回家的路上就思索停当,所以此刻是特别的心平气和:“行不行?”
金玉郎依然病着,但是对着傲雪,他要了强,硬挣扎着坐了起来:“陆健儿向你开价了”
傲雪答道:“可我实在是筹不出五百万----”
金玉郎冷笑一声:“好,行,你们真是有本事,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用钱压我。陆健儿要发财,我不能拦着,可你不要妄想让我出面帮你说话。我不出钱送他早死,已经算是他有运气了。”
傲雪听到这里,听出了点意思:对于陆健儿的所作所为,金玉郎很不满意,自己唯有仰仗金钱的力量,才能让陆健儿不听金玉郎的话。说来说去,决定金效坤生死的因素,还是一个钱字。
她站了起来,胳膊腿儿都虚软着不听使唤,看起来就是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摇摇晃晃的转身走出门去,她对金玉郎这一条路死了心----死了心,同时也放了心,要不然她一直疑疑惑惑,只怕陆健儿是和金玉郎串通了,要对金效坤先图财、再害命。
傲雪吃了顿饭,打了个小小的瞌睡,然后决心继续出门奔去。
她第二次去了陆府,没人见她,她给门房里的听差递了两块钱,听差尝了甜头,很积极的往府里打内线电话,说有位金二太太来访。通话完毕之后,听差很抱歉的走出来告诉她:“我们大少爷不在家。”
傲雪一听这话,就下了决心,彻底不要这张脸了。
她一屁股坐下去,扯起嗓子开始干嚎,且哭且拍大腿,吵着要让陆大少爷出来救命,要不然自己就要全家死绝。听差见了她这一套功夫,吓了一跳,陆府门口的卫兵也傻了眼,又因为傲雪一瞧就是个阔少奶奶,不是平凡的妇人,所以他们还不敢一枪托把她砸开。听差慌忙跑回门房,再次往府内打去电话,片刻之后,他出了来,有心搀扶傲雪起来,又碍着男女有别,不好真的伸手:“太太,太太,您别闹了,里头让您进去了。”
傲雪一听,立刻起了身。将周身尘土狠拍了拍,她跨过陆府的高门槛子,一路随着听差走了进去。
这一回,陆健儿又派了张新面孔来接待她,这位新人倒是什么都知道,态度也和蔼可亲,傲雪向他哭诉自己的种种可怜和为难,他也陪着她连连的点头叹息。末了,他像怕谁听见似的,压低声音问傲雪:“金二太太,您的意思,我全明白了。只不过,我说句残酷的话,我们大少爷手里攥着的人命就多了,花钱买命的不是您一家,您就是眼睛哭出血来,也……也没用啊!”
说到这里,他向着傲雪苦笑了一下子:“金先生名声大,谁都知道他是个资本家,所以大少爷开口就要了五百万,可您说家里没有钱,这话我也信,好些个人家都是这样,外头摆个大架子,其实里头早闹了亏空。”
他这话真是说到了傲雪心坎里,让她恨不得对着他大哭一场。而他思索着又道:“太太,我想问您一句实话,对于金先生,您是能救则救、力不能及就算了呢”
“当然是后者。人命关天,命要是没了,还留钱做什么?”
“那您想没想过,房子、庄子、股票也都能换成钱呢?”
“时间太急了,现在外头又总是打仗,庄子都不值钱,就算是要贱卖,也得慢慢的等买主,房子也是一样,尤其是北京的这一处,这样大的宅子,哪里是说卖就有人买的呢?况且若是卖得太便宜了,还是凑不出多少钱来。”
和蔼的新面孔听了这话,沉默下来,出了半天的神。末了,他犹犹豫豫的说道:“要不然,我去向大少爷请示一下,看看您能不能拿房产地契抵钱。我劝劝他,就说您也是个走投无路的可怜妇人,他就别拿着五百万的价码卡着您了,您能拿出多少,他就要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