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金玉郎分开了这么久,她第一次意识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她所爱的那个男人,其实早已经不存在了。
这个事实让她的心脏猛然疼了一下,她想,原来这就是心疼。
就在这时,房门一开,她回头望去,先是看见了哥哥,随即她向外一转身,没动脑子,完全是下意识的一点头一招呼:“金先生。”
门外的金效坤衣着华而不实,只适合在有暖气的洋房公馆里坐而闲谈,而不适合在外长途的奔波。他冻得耳朵鼻尖和眼圈全是通红,整个人都直哆嗦,但依然那么的和蔼可亲,像根绅士派的冰棍。向段人凤唤了一声“段二小姐”,他被段人龙让进了房门,一手提着手杖,一手拿着一条手帕,他先是擦了擦鼻子,然后对着段人凤张了嘴,像是还要说点什么,然而目光扫到了床上的金玉郎,他立刻把嘴闭了上。
金玉郎抬头望着他,心里很平静,债多了不愁,反正他如今已经是任人宰割了,再来一个金效坤也无妨。
金效坤上下打量了他,随后回头望向了段人龙:“段团长,这----”
段人龙一耸肩膀:“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家这小王八蛋不老实,我把他教训了一顿。”
金效坤像是被吓住了,向段人龙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他随后走向那张床,而段人龙向着妹妹一招手,把段人凤招了出去,又随手关了房门。
房内一时安静下来,金效坤走到床边,俯下身去细看金玉郎。金玉郎不但瘦和脏,而且身上散发着腐肉和血的腥臭气。围着毯子靠墙坐了,他从毯子上方露出两侧瘦骨嶙峋的肩头,锁骨高高的支着,绷起他一层青白色的薄皮肤。
他看金玉郎,金玉郎扭过脸来,微微的歪了脑袋,也望向了他:“你也来了?”
金效坤看了他一眼,伸手捏住毯子一角,将他身上的毯子掀起了一半。
随即他猛的一闭眼睛一扭头。
金玉郎笑了一声:“来得正好,再晚几天,我就死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只能对我鞭尸解恨了。”
金效坤重新转向了他:“我不恨你,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已经扯平了。”
“扯平了,你还来干什么?”
金效坤在那张同样脏而臭的小床上坐下了,垂眼望着金玉郎腿上那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军裤,他低声答道:“我刚和段团长谈了一次,我向他做了保证,我说我亲自来带你回北京,到北京之后,我再亲自把那个孩子送过来。如果中间出了差池,让他拿我是问。”
“我不给。”
金效坤转向了他,声音压得又低了些许,然而咬牙切齿,每一句话都带着力道:“玉郎,金家传到我们的手里,已经被我们祸害得散了,现在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了你我兄弟二人,你听大哥一句话,别再犟了,别再作死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