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叔仍在絮絮说着什么,离凤却再听不见。他木然呆立,眼前阵阵发黑,胸口气血翻涌,泪珠子颗颗干涸在脸上。凝望着那慈眉善目,悲天悯人的观音坐像喃喃问道:“我六弟才八岁,他又有什么罪过?”
院子外由远及近响起了阵阵喧哗。杉叔一惊,下意识就要躲藏起来,看见供桌下的孔洞,猫身就钻了进去。又见离凤仍如木雕泥塑一般,两眼空茫,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咕哝些什么,怕他神思不守之时泄露了自己行踪。想了一想,伸手将他也拽了进去。
进庙来的是一些刚逃出徽州的百姓,都累得骨软筋断,粗喘急咳。一进庙来,个个仰趴俯倒,四散躺了一地。
又过了一会儿,院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百姓们都被惊醒,慌乱地跑出门去。就听有军士在问:“殿下,都是些小老百姓,怎么处置?”
“杀了!”一个阴狠冷酷的声音传来。
杉叔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吓得缩头团身,恨不得整个人土遁了去。
院外响起抽刀拔剑,劈砍戳折以及百姓们此起彼伏的哭喊喝骂声,渐渐又都归于沉寂。
听到铁靴踏地,甲胄相击之声,离凤透过小孔向外看去,这一看之下,全身的血都涨到了头顶:
是她,赤司炀!
杉叔一把捂住离凤的嘴,另一手紧紧箍住他的腰,狠命往怀里拽:这位大少爷要做什么
赤司炀在诸多军士仗剑簇拥之下走进庙来,立在供桌之前,看了看观音坐像。听下面禀报道:“殿下,都杀净了。”
赤司炀点点头:“歇息片刻。”
跟在她身边的左金吾将军问道:“殿下,事已至此,您亦无需坐困愁城。不如由此直出山路,去往青麒,借兵再战。”
“也只能如此了。”赤司炀仰头长叹:“没想到我大凤竟有今日……”
左金吾将军急忙慰道:“一时胜败算不得什么,您不必忧虑。徽州如今已是一座空城,就暂时让给韩宜与紫云瞳又有何妨?等殿下到了青麒,修订国书,将紫胤屠城之举详加描述,必能激起四国愤怒,到时联兵再战,何愁不胜?”
又有一人在旁说道:“主上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妙极。将屠城之名嫁祸给韩宜和紫云瞳,不仅可激励大凤军民斗志,更可引起四国惶惧,日后同仇敌忾,共战紫胤。”
赤司炀低声叹息:“此不得已而为之……可惜我徽州百姓了。”
“殿下一向慈心。”左金吾将军满不在乎地说道:“能为您顺利登基、赤凤国祚永存献出性命,这是何等荣耀之事!百姓们必是踊跃而为,心怀感戴。”
离凤紧紧握起双拳,瞪着赤司炀几人几乎要把眼眶瞪裂,胸中升腾起无边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