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没有形状的。
闭上的双眼,对光的感受最为精确。
所以在周自珩伸手的瞬间,夏习清很快清醒过来,对于光的渴求让他无法安稳地沉睡,害怕,畏惧,那些被他禁闭在黑暗中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
没有人理解。夏习清知道。
周自珩再也没有试图打扰他的睡眠,他甚至听不见周自珩的任何声音了。
照平常而言,夏习清很难在飞机上睡着,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一艘小船上,随着汹涌波涛浮浮沉沉,但这一次,那艘小船似乎被钻了一个小小的洞,水悄悄地溜进来,他随着船身一点点下沉,沉入到更深的梦里。
梦里的他似乎不太大,视野里的每个人都很高大,将自己淹没,热热的血液从下巴流到胸前的衣服上,那个小小的卡通人物被染得红彤彤一片。医院里人来人往,他被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牵扯着,就像一个被只拉住一只手的布娃娃,身体被人不管不顾地甩动着,去到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手术室。
耳边的争吵声没有断绝,冰冷细针穿过麻醉皮肤的异常感,还有身为小孩还可以肆无忌惮流下来的眼泪。
女人尖锐的哭喊声。
[我当初为什么会生下你!]
[你不存在就好了。]
[你是我悲惨人生的开端。]
低头看看,身上不再穿着那件被血染红的衣服,没有了卡通人物。痛觉引导着让他伸手,两只手臂上的淤青伤痕,一道接着一道,高尔夫球杆,或是其他昂贵的金属制品,只要是称手的,都配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画布一样,怎样被画满都不足为惜。
[世界上最爱你们的人,就是你们的爸爸妈妈,知道吗?]
整个班级发出异口同声的稚嫩童声。
[知----道----了----]
知道了。
好想举手提问。
老师,假如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呢?
那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
水淹没了他的呼吸,窒息的溺水感让夏习清一瞬间惊醒,像是一尾濒死的鱼,一翕一合剧烈地汲取着赖以生存的空气,他心慌地抬手,摸着自己下巴上那道疤痕。
睁眼已是黄昏,高空中的云层都染上了瑰丽的色彩。睡梦间泄露出来的脆弱面让他变得充满防备,余光看见周自珩凝视自己的双眼,夏习清用手擦了擦眼角,偏过头,嗓音沙哑,语气尖利,“你看什么?”
周自珩脸上怔了一怔,他似乎刚从走神的状态里走出来,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和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