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红叶跟着魏大娘练功,渐渐也来得少了。
定波湖的人们还是一切照旧,焦重望过几天来看看,问问牟渐春回来没有。贺均梅还在岸边第三间房子,每日都从窗户望过来几次。许得升给初六做了几支笔,还带了几本旧字帖,叫他蘸水在甲板上练字,不费墨。
初六不闹的时候初五就教他认字,初六学了好些个字,说话也说得越来越清楚明白,只有“猪锅锅”这个叫法不肯改正,初五毫无办法。
时日忽忽过去,由秋入冬,从春至夏,又到了一层秋雨一层凉的时节。
这天,濛濛微雨之中,一艘小船自开山峡穿湖心而过,缓缓到了渔船近前。船上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是朱律,大的却是个没见过的,斜眉凤目,高冠素袍,修长的一道身形。船至近前,这人提着朱律轻飘飘就跳上渔船,几乎不闻声息地落在甲板上。
初五匆忙看了一眼岸边,值守的李合意并不在,或许跟贺均梅说话去了。旋即掉头看回他两个,两人面色肃然,朱律手中端端正正地捧着一个油布包,不大。大的那个人带着朱律往船舱走来,一边低声说道:“我是王凤玉,你就是初五吧?我们送药来了。”
“……牟神医呢?”初五把他们让进船舱,一边问道。
“没了,留下来的只有这一副药。”王凤玉说着,跟朱律一道跪坐在仲崇堂身边,仲崇堂仍旧昏睡,他看一眼朱律,酱蚩。朱律两只手都微微抖颤着,眼中噙着泪,仍是轻手打开了药包,里头有几颗丸药。王凤玉一手拿起一颗,一手扶起仲崇堂,撬开牙齿喂进嘴里,跟着手势变幻,一抬他下巴往后一送再以掌缘贴着喉咙往下按,一点点把药给他顺下去,转头问道:“这得吃多少颗?”
“我给他号脉,没异象就再喂一颗。”朱律道。
“成。”王凤玉接过药包,挪到仲崇堂身后,叫朱律专心号脉。
初五跟初六都趴在近前又不敢打扰,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朱律满头都是汗,全神贯注在脉象上,许久不闻一丝动静。王凤玉盯着仲崇堂看了又看,虽然形容枯瘦倒还有个人样,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再抬头看到两个日夜照看他的孩子,扯着嘴跟他们笑了笑。
“这药……有救了吗?”初五轻声问道,每个字都抖颤着。
“不知道,”王凤玉神情就有些惨淡,低声道:“这一年来,我跟着牟渐春四处追踪覃中吕,放出话去,有几样珍奇药材可以给她,没招来她倒招来不少旁的麻烦。一起跑了无数地方,三个月前牟渐春独自出走,不见了。我把经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找到,回去他的药庐也没有他。一直等到昨日他终于现身,一语不发,拿出这个药包就倒地死了。他是毒发身亡,这三个月中多半找到了覃中吕,以自身试毒验药,最后制出这么一副药。只是他自己也死了,连这药怎么吃都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仲崇堂实在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