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吕凌兰放好书,迫不及待的拉她到窗边,掀开一角帘子。
外头闹哄哄的议论声顿时传了进来,吕凌兰看着一路都是一脸崇拜羡慕的无知百姓,心里叹了口气。世人都盼天降福运,但却忘了古语说得好“福祸相依”,在你要承受本不属于你的福运时,必须也要接纳那背后看不见的隐患。其实道理大家都懂,只是天降大福时,大多数人被眼前富贵迷了眼看不到,也不愿意看到它背后的真相。
此刻,她无比庆幸她比这一般人看透了几分,可随即又想到,看透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任人摆布,听天由命,有什么用呢?想到此处,这再大的热闹她也无心再看下去了,在她刚要放下帘子时,忽然看到一个身穿蓝衣,头戴方巾的身影,半垂着头,随着人群缓缓依着车辇而行。
尽管那人瘦的脱了形,骨骼嶙峋,稀稀落落的胡须,如饱尽风霜的老人,满脸沧桑和那个名满青山书院的“玉面书生”判若两人。吕凌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她呆呆望着那人,娘亲不是说他死了吗?
恰好,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一般,那人也抬起了头直直瞧了过来。那目光却是如初见,温暖如春,吕凌兰眼前忽然模糊,心口也猛然一抽,撕裂一般的疼。
凝绿端了一杯茶过来,自从接了圣旨,吕凌兰除了整日窝在房里看书,就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了。今日见她瞧得如此认真,心下也是喜欢,果然人还是看热闹心境才会开阔。
“我说的没错罢,这外头的热闹……啊----”凝绿刚跪坐下了身子,就瞧见了对面那道盯着吕凌兰炙热的目光,她吓得全身一抖,手中的茶碗“咣当”一声落了地,顾不上被茶水浇湿了的裙摆,她轻呼一声,一把扯下了帘子,闷着身把呆呆的吕凌兰拉到了车中央。
重新抖着手沏了一杯茶给她,“王妃,”她这两个字咬的略重,“忘了罢,想想老爷夫人,想想小公子。”
吕凌兰怔怔的接过茶碗,听见那声“王妃”捏着茶碗的也颤抖起来,她缓缓闭了眼,那日的情景涌上心头。
初闻张贵妃一派要把已经被他们害的几乎倾家荡产的她许给恭王为妻时,她第一时间修书一份给了边境的恭王。以为会轻而易举解决的事,却收到了恭王的回信,“愿娶卿为妻。”
她又修书一份隐晦的表示心有所属,然而迎来的却是突如其来的一耳光。
“贱.人!”那一耳光打的她跌倒在了地上,耳中半晌才找回了声音。那人寒冰一样的眼神和那嗜血的眼神看猎物一样盯着她,“本王需要你这么一个身份的棋子,再敢私奔,”指了指她对面一动不动,血肉模糊分不清人样的卫昆鹏和狼狈的跪在地上满身是伤的父亲,母亲,以及刚及六岁的呜呜直哭的幼弟,“他们就会为你的愚蠢陪葬。”
她尽力了,反抗了,可是那是一条行不通的死路。许久后,吕凌兰睁开眼,抬起头望着那华丽的车顶,轻轻说了声,“好。”她不是不可以反抗,但搭上家人的性命,她想都不敢想,只能把这份心思埋到心底最深处。
车中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两人静静坐着,谁都没在说话,也再没有去掀开那帘子一下。静谧的车辇中,外头那闹哄哄的声音反倒越发的清晰。轻风吹来,车帘一晃,吕凌兰最终把持不住眼神望了过去。凝绿默默起身,跪坐在窗前,低着头双手死死拉住窗帘。
一直出了南城门,到了十里坡车撵不知何故忽然停了下来。一会后要外面有太监到车辇前禀报,“楚家楚相宜请求拜见王妃,请王妃示下。”
吕凌兰心下了然,正月初七商家的四姑娘商玉莹只身一人去边关追随恭王的事虽瞒的紧,但私下里还是传开了的。商玉莹虽是钟情于恭王,不论恭王如何作想,但没有皇帝的诏书封赏,就算商玉莹再如何得宠,终究是一个没有名分,就是死了连块埋得地都没有。
说好听点是宠妾,但是死后是连块埋身的地都没有。天成帝器重商家只不过是表面功夫,不然也不会在商侯爷打了天下后就立刻收了兵权的。有天成帝在断不会让商玉莹做皇家媳妇的,何况张贵妃好不容易把宋瑾给拉下马,巴不得让商家和恭王决裂,怎么可能让商玉莹给恭王添个助力。商玉莹这个投奔的举动估计张贵妃要笑着睡觉了。
只要鼓动天成帝不给商玉莹封号,迟早商家要和宋瑾生了嫌隙的,商玉莹如此做只能使家人为难。以她对宋瑾野心的了解,即使宋瑾当了皇帝,必然也不会封商玉莹的。想必楚相宜此时来拜访她的目的不外乎就是为的商玉莹。
凝绿撇了撇嘴,想到了锦绣阁中商玉莹的无礼,“王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我们自顾不暇……”
吕凌兰沉吟片刻,摆了摆手打断了凝绿,“不,楚相宜为人处事与商玉莹不同。何况楚家数百年不倒,必有连皇室都撼动不了,其背景可想而知。楚相宜作为楚家未来继承人,让她欠个人情,说不定我们以后会多条退路,”说着扬声对外面太监道,“宣。”
楚相宜低头上了车辇,奉上了一个小檀木木匣子,“初见王妃,一点孝敬,还请笑纳。”
楚家皇商世家,楚江涛在朝廷担了个虚衔,楚相宜自小作为楚家掌舵人培养,相当于侯府世子,除了见皇帝皇后,太子,其余人也不至于下跪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