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上京卫前一刻脸上还带着笑容,下一刻他就换了一张脸。他冷声喝道:“抓回去问!”几个上京卫七手八脚地就去抓岳知否。青年还要争辩,带头的上京卫一眯眼睛,道:“阻拦我们办案,连他也要搜!”青年死不肯让几个上京卫近身,他们便推搡起来,上京卫人多,很快就把青年逼得步步后退,直退到被抓住的岳知否面前去。
店里的客人怕惹事,见此状况,一哄而散。店老板和伙计都忙乱地去追那些企图趁机不付饭钱的客人,酒肆顿时乱作一团。酒肆里吵闹,街上也吵闹,到处都闹哄哄的,也算是应了这三五佳节的喜庆热闹。
街道外面噼噼啪啪的都是烟花的声音,响声的间隙中,透进来一把平静的声音。“住手。胡闹什么?”众人往外看去,只见那弥漫着白色硝烟的街道里慢慢地走进来一个穿着玄色礼服的人。
岳知否根本不需要抬头去看,就知道是他。韩退思出现的时候,上京卫们都好像顿时石化了一样,统统都停在那里,不敢回头。酒肆里剩下的人都没见过传说中的韩退思,但看着闹腾腾的上京卫们停了下来,都吓得不敢乱动,屏气凝神地,都悄眼在看,整间酒肆鸦雀无声。
韩退思瞥了桌子旁边坐着的岳知否一眼,勾了勾唇角。这的确是一张和岳知否原本面貌完全不同的脸。但韩退思看得出来是她。从她异乎常人的冷静的眼神认出了她。
他那一笑,好像在说,我已经看穿你了,可我不会立即抓你,因为我要当众揭穿你的把戏,让你,还有你靖安司的颜面统统丢尽。
他忽然抓起桌上的一杯酒,泼向了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青年。韩退思摸出一块手帕,往青年的脸上一抹。青年脸上的泥土被抹掉,现出他原本的面貌来。他面容清秀,轮廓线条柔和秀气,仿佛江南烟雨水墨丹青里走出来的人物,就算站在酒肆里的京畿人中间,都能看出那么一点不一样,更别说他是个塞北来的商人了。
青年冷眼瞪着韩退思,韩退思只淡淡笑着看了他一眼,也不管他,就转向了岳知否。他看了看岳知否那只通红的、皮肤皱巴巴的手,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沾了沾她手上面的脓水,回过身去,将筷子沾着脓水的一头递到一个上京卫面前,没有说话。
上京卫当然知道韩退思的意思是要他尝尝。看着这黏糊糊的脓水,他怎么都无法张嘴,可韩退思的脾气每个上京卫都是知道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强撑着,张开嘴,尝了尝筷子上的脓水。
看到这一幕的每个人神情都有点怪异,唯有韩退思还有心情问道:“是什么?”上京卫干呕了几下,才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好像是……蜂蜜。”
韩退思拿着筷子,笑,问岳知否:“他说得对吗?靖安司的密探。”
岳知否抬眼去看韩退思,似也在笑。她站起身,并不答话。他还穿着新婚时的礼服,看着她,他不问自己的新娘在哪,不问哪些仆人才是靖安司的密探,他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是最后一个了。”
岳知否却也轻声说道:“我不是最后一个,你忘了一个人。”韩退思脸上的平静忽然间消失,他的眼神在一瞬之间变得疯狂起来,就像刚才里一样,他看着她,吼道:“他还活着?”岳知否轻轻笑,不回答,慢慢将手放在他肩头上,忽然间一跃而起,一脚点在韩退思的肩上,跳到了桌子的另外一边。
上京卫人多,好几个人围困着她。岳知否出手快得惊人,她穿着裙子,远处的人只看见一团草绿色的云雾,和云雾外围被逼得连连退散的上京卫。
青年就站在岳知否旁边,这个位置让他得以近距离观看这一场一对十的战斗。岳知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缴来了两把上京卫的马刀,双刀被她舞成两面银盾,包围她的上京卫统统都近不了身。
忽然,几个上京卫从店的另外一边潜了进来,他们站在战场的外围,架起弩机,瞄准战场垓心的岳知否。一旁的青年见状,立即将旁边的几张桌子掀翻。桌上的杯盘碗碟,里面的残羹冷炙,泼洒了一地。青年这一招让场面的混乱度又增了好几分,手拿弩机的上京卫不留神被飞出的碗碟和菜汁扰乱了心神,弩机上的弩箭乱飞,好多都直接被竖起来的桌子給挡住了。
虽说青年不能算个威胁,可上京卫还真不想到了他们手心里插翅难飞的岳知否,就这么因为一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插手,便趁机溜了。一个使弩的上京卫立即拔出随身的匕首,一刀便往青年的面门刺去。
青年站在原地,就眼睁睁看着那闪着银光的刀往自己脸上刺来。忽然,眼前闪过一团云雾,岳知否将右手的刀高高抛起,接着,刚才还“烫伤”了的,沾满脓水的右手就抓住了上京卫握匕首的手。她掐住对方手腕,反手就是一拧。青年分明听见“咔”的一声,上京卫的手腕就已经软软地垂了下来。岳知否回身一脚往从上京卫手上坠落的匕首踢去,匕首像箭一般高速飞出,刷地刺入墙中,吓得躲在墙角的老板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岳知否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还不忘把她的刀接回来。关乎青年生死的一段打斗于她不过是一段不起眼的小插曲,她转眼又和追击的上京卫缠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