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退思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自己的镜像,面前站着的上京卫,身材打扮眉目神态都和他一样,就是眼里不时闪过的傲慢和不可一世都和他如出一辙。韩退思良久才“呵”地笑了一声,他说:“贺云呢?”假扮成他的上京卫答道:“回公子,他行动不便,就不来了。不过,他有一封信要给公子。”说着,上京卫递了一封信给韩退思。
韩退思接过,打开,上面的确是贺云的字迹。匆忙写就,字迹潦草,韩退思扫着看:“白维扬武艺不比常人,切勿与他纠缠。”韩退思将信纸丢到一旁的火盆里烧掉,并不说话。白维扬和岳知否不过两个人,他韩退思有的是护卫,何必纠缠。
换上“韩退思”给他送来的上京卫衣服,用贺云托人送来的妆盒里的工具掩盖了一下原本的面貌,真正的韩退思混进了上京卫的队伍里。上京卫们的身高和他相仿,穿着一样的衣服,站在人群中,外人根本无法将他辨认出来。
韩退思和其他上京卫一起护着“韩退思”离开军营,一路上遇到好些人,就是宁栩,也没看出来什么端倪,他仍皮笑肉不笑地和前面那个假扮的韩退思寒暄。
夜色渐趋深沉,军营地处城郊,到了这个时候,这里便可以听到外面归巢的鸟儿的悲鸣。初春时分,风还很猛,寒冷的夜风在军营上方盘旋,刀子一般的风割在韩退思的脸上。披着沉重的甲胄,穿着上京卫并不算厚实的衣服,他觉得有点冷。从领口钻进来的风让他不觉有些颤抖,这冷让他不觉又想起了自己的噩梦。他忽然觉得有人正盯着自己看。
第35章醉翁之意
城郊的军营里不比灯火通明的京畿城中心,这里的人们只靠火把和隔几十步才放一个的火堆照明,在这样昏暗的光下,他只能看到面前的一小段路,远处和上空都是漆黑一片。韩退思不自觉地用余光往周围看,这里是粮仓,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穿着同样的粗布衣服的民夫。民夫们都在埋头搬运粮食,谁也无暇去看他这么一个隐藏在上京卫中间的人。
韩退思试图通过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但他胸口的痛楚却愈发明显,似乎是一个信号,似乎是一个提醒他前方危险的信号,韩退思终究还是没有抵抗住这莫名的暗示,他往旁边看了一眼。
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他们队伍的旁边。
白维扬穿着民夫的粗布衣服,他靠在一个营帐的旁边,正往韩退思的队伍看。他甚至没有掩盖自己的面貌,他就这样张扬地站在那里。他先往队伍中间那个金色笼冠看了过去,看了一眼之后,他皱了皱眉,接着便把目光转开去,转到上京卫群中了。他一个一个地快速审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真正的韩退思身上。
找到韩退思的瞬间他甚至还挑眉笑了笑,仿佛是在嘲笑他这身可笑的装扮。韩退思早就把应对的方案都准备好了,他身边的上京卫机敏地感觉到韩退思往白维扬站着的方向看过去,他们也跟着望过去,一看到白维扬在前面,他们立即悄悄从队伍里面脱离出去,往白维扬所在的方向赶去。
人群中抓刺客最怕的就是引起混乱,所以韩退思特意准备好了几个人在自己身边候命,一等白维扬他们出现,就立即悄无声息地追上去。上京卫队伍中缺少的这几个人根本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军营里风平浪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这时候,队伍附近却有人喊了一声:“保护韩退思!”
这里是军营,不是大街,在这里呼喊一声,本来是不会引起士兵们的骚乱的。
但是除了白维扬,谁还敢喊左尚书仆射大人的全名?
上京卫们和军营里的士兵都往这边来了,在他们手里的火把照亮下,对面的一个存放粮食的帐子顶上现出白维扬的身影来。他背上背着一柄长剑,他就这样双手环胸坐着,睥睨着帐子下方忙乱地寻找他的人,一副满不在乎的嚣张模样,就差和那些独自上门挑衅的侠客一样嘴里叼根草了。
刺客战地现形,公然挑衅,这下上京卫和军营里的士兵都往不得不去追捕他了。白维扬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等人们冲来,忽然一扬袖子,甩下一把细小的暗器来。人们看着这急雨一般挟风砸落的暗器,纷纷举起盾牌抵挡。那暗器却叮叮当当不痛不痒地打在盾牌上,人们低头一看,才发现白维扬扔的,只是一把从粮仓里抓来的麦粒。
等他们把盾牌放下来,帐顶上的白维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不暴露韩退思的位置,假扮的韩退思充当了指挥者的角色,他按照之前的计划,调走十五个上京卫去追白维扬。追捕的小队甫一离开,一阵疾风便从队伍的右边擦过。这阵疾风扑上队伍的上空,上京卫们只见昏暗火光中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径直往的队伍最中间的那个戴着金色笼冠的“韩退思”身边落去。
由于岳知否是从上方出现的,上京卫们只能举刀上搠,这样的攻击方式比起寻常的前刺和劈砍,威力要减小不少。果然,岳知否将双剑并在一起,嵌入上京卫的刀阵中央,接着,用双剑分别往两边一格,便从刀阵中破开一个缺口来。她目标明确,她一脚点在“韩退思”旁边一个上京卫的肩上,接着一个转身,横剑一削,便将“韩退思”的发髻连同那个标志性的金色笼冠给削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