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澜慢慢将双手拢入袖中,清浅的眸光清寂悠远,旋即又闪出几分戏谑,“统领不知道?”
林云渺皱眉,眸光深敛。不知这上官澜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上官澜微微探身向前,笑道:“俗人所求,不过权势钱财,美眷常伴潇洒一生。上官身在红尘,自然也不能幸免。”
“权势钱财,可不是盟主的论调。”林云渺断然,若他上官澜有心权势钱财,还会跟太子掐成那样?
上官澜眉眼弯弯:“那统领不是知道上官所求了么?”
所以,为了女人?果然fēng_liú!林云渺撇嘴。
见林云渺神色,上官澜不以为意,趁热打铁道:“统领是明白人,也应该知道上官此来不为建功立业,但求远遁江湖。不过公子盟旧部,好歹跟了我这么些年,不能不为他们奔个前程。往后,还请统领多多关怀。月氏动向,上官得圣上授命早在探听,了结此事,也算给圣上个交代,报了他当年提携之恩。”
说白了上官澜就是不放心这些个放在军营里的后生,非得来关照关照。再就是他早些年就在留意着月氏的动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得不说,上官澜思谋深远非常人能及。思量到此处,林云渺不自觉悚然一惊。上官澜无心利禄声名,若他有心,贤名千载也不在话下。不过此时,真真假假信与不信,当真难以抉择。
约摸是猜到林云渺对他的话未必全信,上官澜也不着急,只拢手静候。片刻,林云渺才开口,“上官盟主统领江湖多年,此时退隐当真舍得?”
上官澜眨巴了几下眼,嘴角微微一翘,“统领江湖不如陪着他好。”
林云渺突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叫疏阔潇洒的上官澜栽成这样。
好容易说动了林云渺,上官澜心满意足准备回营休息。才掀了帘子要踏步出去,忽而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林云渺:“林统领,营中怎么洗澡?”
似曾相识的问题,啊是了。那玉爵爷领衔操办迁民一事时,也来他营中问怎么洗澡来着,公子盟的就是穷讲究,“架锅烧雪水就是了。”
“谢了。”当晚上官澜就找了火头兵借了口大锅,在他自个儿帐子门口架了篝火烧水洗澡,水还没烧好呢,火头兵那边儿就嚷嚷起来了,说是营里柴火本来就不多哪经得起他那个烧法。上官澜只得拉着营里几个兄弟上山砍柴,那就是后话了。
上官澜一番话说活了林云渺的心思,琢磨了几番怎么将骑兵营带成突袭兵。改重甲为轻装,改大阵为六到十人不等便于冲锋突袭的小阵。等一番改制下来,再配合平时练刀跑马,骑兵营已成了几分奇兵的气候。
最近跟着骑兵营跑马练刀,早和营中兵众打成一片。林云渺瞧着上官澜整日嘻嘻哈哈带着兵众跑马拼刀,眼见着他把人越带越野,想再管照也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林云渺气得牙根痒痒,原来随军操练是存了这么个心思,不费半点功夫就得了人心!实在可恶!
算算时节,关内当至清明。本已回暖的天气到了清明却又转了个弯儿冷了几分下来,春雨瑟瑟下个不停,袖袍翻飞间便沾雨带露惹了一身寒凉。
玉凤澈便在此间时节披了蓑衣戴了斗笠撑篙渡了清月湖上了眉山。循着旧路拾级而上,以前来时总有积雪,如今雪融,青石上苔痕厚重,微有些湿滑。眉山上头似乎仅有梅花,此时花谢叶生生机勃勃还颇有几分讨喜。绕了几个弯儿,总算在梅林之间寻见了那一方墓碑。
学着上官澜的模样恭恭敬敬跪下叩了三回,摸出怀里藏的小酒壶将暖好了的酒倾在墓前。直挺挺地跪了一阵,想措辞想得脸都红了,终于开口道:“晚辈玉凤澈,替上官澜来与上官前辈拜别。”等下了山上了船,脸还隐隐有些发热。
上个坟上成这样,除了他玉凤澈也没别人了。
今日清晨,玉凤澈领了太子诏令,领北防军都尉职,随马军司左军督虞侯方嵩二统兵前往琳山关。再过三日便要出发,玉凤澈在望湖楼间稍坐时不自意瞧见了被风雨模糊了的眉山。一时兴起便烫了酒来代上官澜与他义父作别。
回了望湖楼站在窗前瞧着迷蒙在雨中的眉山,玉凤澈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打上官澜独自一人前往琳山关至今,也将一月。京城的局势果然如他当初所料一般变化,如今尘埃落定,带兵出京之后,这京城风雨再也与他无关。也不知上官澜那边儿逃营的事儿到底有结果没有。真是,也不知道送封平安信回来,平白叫人挂心。
整治毕了自个儿要带着的细软,又忍不住在望湖楼内转悠着瞧瞧还有没有什么能捎给上官澜的。绕过珠帘,堆满卷籍的架子上挂着个黄澄澄的葫芦,腰上的一圈颜色几乎褪尽的红绳。分明替他买了红绳叫他换上了,怎么还是旧的
才生了这么个念头,便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终于在架子上的一个小屉子里寻着了那卷得团团的红绳儿。解了旧绳换了新绳,瞧着手中泛白的红绳,却又想上官澜留着它近十年,也算个念想,不能说丢就丢了,又把旧绳绕在了新绳外头。又觉得这么绕着不好看,再把两股绳儿搓成一股再给那葫芦绑上。这才满意了把葫芦放下。还琢磨着临行得给上官澜灌点儿上好的黄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