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赶他们下去!”有人喊,其余跟着起哄。
船长急得一头汗,忙着劝解,哪个也得罪不得。
这辈子,苏浴梅从没仗过谁的势,压过谁,可是现在,她咬紧牙:“你们赶这孩子,他爸爸要是知道了……”她勉强提了提声,“他爸爸不会饶过你们的。”
她温婉的威吓搔在愤怒的人群中,不痛不痒。
“庭于希?这会儿有没有命都不知道,死老虎,谁还怕!”
“你们想想,是谁找来这条船,现在……”
有粗壮的女人厌恶的推搡苏浴梅:“滚!滚!下去!”
船长无法:“庭太太,要不,您先下船避避?你看,众怒难犯,我也是为了二位的安慰……”
“不用说了。”她吸了吸鼻子,“总得找一块陆地停下,我们再下去。”
就这样,济宁号继续开往澎湖岛,苏浴梅被抛在一个不知名的小荒屿。一下船,她的眼泪倏的滑下。放眼看去,都是芜杂的热带植物,不见一户人家。她腾出一只手,自己抹干了泪。
这么多年了,眼泪已退化成生活的点缀,只要她眼圈一红,马上有粗糙的手为她擦干,马上有宽厚的肩膀让她靠。天塌下来,也有人笑着跟她说:“放心,没事。”
可是现在,这个人,生死未卜,这个地方,八荒之外。她要自己撑起一切,为了儿子,他们的儿子。
五天,每一天,胡茬都会钻出半寸。华菁菁见到庭于希的时候,吓了一跳:“都快成野人了!”
她哗的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长驱直入,床上的人用夹着烟的手遮住眼。
“也不通通风,屋里的烟味……咳咳……你要抽烟,也不挑好的,抽这过时的东西,你们二十二军真穷成这样了!”
庭于希接着喷云吐雾。
华菁菁瞪他一眼,走到临海的落地窗边。
没有战事,碧倾连天不见水端。海浪奔腾着推起层层叠叠的朝阳,天下之美尽收于次。
华菁菁舒展着四肢感叹:“真美啊。”
她推了推庭于希:“你来看看。看看海,心都宽了,还有什么想不开!”
窗外,浪打石壁,五千仞岳上摩天。庭于希突然爬起来,赤脚走出门。
华菁菁在后面追:“于希!”
海浪吞噬了她的声音。
他越走越快,涨潮已经没了脚踝。
“庭于希!”华菁菁踉跄着拽住他,“你要干什么!”
他猛转过头,嘴唇发白,眼睛却是红的,华菁菁吓了一跳,松开手。
他扑倒在水里,抓起一把把沙子,疯狂地掷进海中:“我恨这海,我恨!我恨!”
“我恨——”
凄厉的声音近似狼嚎,惊起一滩海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