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道勉躲在暗处呆呆看着。

古文乔与申霄正坐着说话。“听说霄儿你睡眠还是极浅?”睡眠浅应是申霄打仗时落下的习惯, 因要警惕着敌情。可如今回了京,睡眠那样浅醒得又极早, 人哪里熬得住?

今日的申霄恹恹的。她昨日才知道皇上为先帝宫嫔迁出宫一事下了新的旨意, 因行宫殿室紧张,锦阳公主自愿拨出公主府一部分屋宇供妃嫔公主们居住。

皇城附近并不止一处行宫,哪里就用得着公主府了?锦阳这么大费周章的不过是为了将吴怜月留在身边罢了。听说两人眼下在月门宫同吃同住, 眠宿在一屋之内。

如果锦阳与吴怜月形影不离,她要如何找人下手呢?

“霄儿?”古文乔见申霄似在凝神想着什么, 又唤了她一声。

“嗯。”申霄回过神。“表姨有没有喜欢过谁?”申霄这几日对古文乔的印象有好转, 自打古文乔来了, 把她院中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让她省心了不少,她对于家常琐事实在没天赋。

古文乔便明白了,小丫头这是有心上人了。

橱中的秦道勉也不自觉地竖直了耳朵,可是却听不分明。女孩子说话都柔声细语的, 隔了老远又隔着橱门,根本听不清。秦道勉意识到自己在行偷听之事,臊得红了脸,这哪里是君子所为?

古文乔笑了笑:“有过。”

“为何没在一起?”申霄望向古文乔。以表姨的容貌人品家世,申霄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人能得到表姨的垂青还能不动心的。

古文乔回忆道:“说亲时相识的。我先对他有意,后来知道他心里有惦念着无法相守的人,便早早地了断了那份喜欢。你姨姥姨姥爷见我年纪渐大,又说了几门亲事,再没遇到喜欢的了。说起来已是数年前的事,现在能大大方方地与你提起,看来我是真的放下了。”古文乔低头浅饮,唇角露出笑意。

“那有何妨?”申霄不解。不过是喜欢过别人罢了,哪怕是娶过妻在她看来也是不要紧的。两个人一见定情而后相守终生的情况实在寥寥,大部分人总要跌跌撞撞寻寻觅觅才能遇上心上人。

古文乔摇头:“有过过往没什么,最怕的是放不下。他是那种会念念不忘的人,有时候不是你不好,而是出现得不早,或是不巧。”

申霄愣住了。她第一次想到,哪怕吴怜月不在了,锦阳是不是依然会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可惜她做不到表姨的洒脱,表姨知难而退,她却偏要试一试。哪怕,直到锦阳的眼前只剩下她一人的那日为止。

“我有公事需进宫一趟,就不陪表姨了。”申霄起身告辞。

古文乔也忙起身,主人不在院中,她也没有再留的理,便也回了梧桐院。申霄看古文乔走远了,叫过亲信低声吩咐道:“这两日风声不那么紧了,放三皇子出城。给他些盘缠,记得给唐阁老府上的银子。”

“要派人跟着吗?”

申霄道:“跟。他那孱弱身子遇上匪盗必死无疑,先命人监视保护着。”放三皇子出去是要他惹些小乱子给皇上添堵的,冒险捞出来的人如果轻易死了多可惜,而且没准有朝一日皇上命申家军平乱时二人还能在战场上碰面呢!

“还有。梧桐院那边紧挨着院墙,命人多留意着些,万一有不要命的醉汉飞贼闯入府中千万保护好古小姐。”虽然这种情况很罕见,虽然将军府的护院比大内皇宫还靠谱,像还人情似的,申霄不愿白白被人照顾,也想做点什么。

***

锦阳挥手叫停了身后伺候的众人。

她退后几步站在拐角处,暗中观察怜月与游婵的一举一动。锦阳想看看,若自己不出现,二人还要嘀咕多久,又会不会有更过分的举动。她上辈子为怜月心酸得够多了,而且那时怜月对皇帝还未投入感情,看眼前之景,分明是你情我愿,情意绵绵不忍离。

游婵接过伤药冲怜月作了个揖:“娘娘请回吧!”

怜月也怕误了游司卫长的差事,便又道了辞,转身进了月门宫。要合上门前,怜月站在两扇门扉间,突然道:“不管要害我的是何人,请游司卫长别再c-h-a手此事,没必要为了我拖累您。”

这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吗?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游婵心中又是一震。今日是来道别的,非要教她放不下吗?游婵定定地望着怜月,见她容色苍白面露担忧,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爱怜之情。

直到月门宫的宫门紧紧合上,游婵还立在原地望了许久,半晌又看了眼手中的药,她掏出昨日所拾的绣帕,将伤药与那粒糖包在一起,仔细揣进怀中才转身离开皇宫。

这一切,锦阳都收在眼底。游婵举止间那呼之欲出的爱恋与不舍,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她该一刻不离怜月身旁的,只是母后与太妃走了,哥哥又在监察太子府与公主府的修建事宜,别的弟妹年纪尚幼,她若不去陪着父皇用膳,父皇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又没办法带着怜月一起去。外人眼中怜月仍是霁嫔娘娘,是先帝的女人,朝堂之上本就有父皇要占霁嫔为己有的谣言,她哪里敢在风口浪尖上把怜月往常合殿带。

然而就这一小会儿,用完午膳陪父皇说说话的功夫,怜月就偷偷与游婵相会。她明明昨日才叮嘱过怜月,因不想怜月对自己有惧意,不敢吼不敢凶不敢命令。锦阳茫然地转过拐角走向月门宫,她真的不知该拿怜月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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