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心放下早已冷掉的茶杯,起身跨步便往燕回风的院落走。叶观澜早在门外偷偷看了半天,未曾想她未曾隐匿气息,叶寒心路过她躲着的盆景也视而不见。
看来心思乱得不是一点半点。
燕回风还在喂鱼,叶寒心来了他也装没看见,想起昨天醉酒的窘态还是有点不自在,又想起叶寒心守他一整晚,也不知是自作多情还是叶寒心真的有那个意思,总觉得怪怪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叶寒心。
先开口的还是叶寒心:“难得这么好的天气,怎么没出去走走?”
“不爱走动,”燕回风干笑,“习惯了,再说来杭州这么久,我连山庄都没好好逛过。”
“说一声我带你逛就是了,在这儿喂鱼有什么意思,这些小畜生又不认人,”叶寒心抬手从边上摘一片海棠叶丢进水里,锦鲤受惊,倏地四散开去,“喂熟了也没用。”
燕回风手中早没了鱼食,不自觉地去看叶寒心,见他脸上还是三分坦然七分笑意,莫名心里堵了一阵,便又转开脸轻咳一声:“许久没见太阳了,你们南方的秋冬过得还是比我们舒坦些。”
“还没到冷的时候呢,”叶寒心笑道,“雁门关那么冷的冬日,想来在营中很无聊吧。”
燕回风说不是,冷归冷,但雁门关的雪是甜的。
“你尝过?”
“粮草不够的时候,我们就拿雪当粮食了。”
叶寒心没怎么见过雪,他十岁的时候随师父到洛阳去,见过些零零落落的雪,印象里只有冷。杭州是下过雪的,只是落地不积,留不了几日,他自然也没见过大雪封山。听燕回风说起,觉得新奇,又越发于心不忍。
“你们南方人,没见过漫山遍野的冰雪,看久了眼睛就花了,所以冬天我们除了轮值,也不常出去。小时候喜欢胡闹,不好好练武,跑去和师弟师妹用盾滑雪,让师父抓住以后,我们七八个人在城楼上扫雪扫了一个月……”
燕回风说得轻松,叶寒心反听得满心不是滋味。他又想撕了那封信,可裴青琛也到了,二十余车兵甲也早已装车等着他启程,如今骑虎难下,说什么都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下去。他望向燕回风,那个平日里单纯木讷的年轻军官,原来提起年少时的趣事,也是这样目若晨星。
是他下了一步死棋,死在棋盘上的怕是他自己。
“叶兄?”燕回风见叶寒心半晌不说话,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他,“怎么了?是不是……我说的太无聊了?”
“没有,只是从未见过雁门关风雪,有些神往,不如此番燕兄回营,带我一起如何?”
叶寒心分明是笑着的,燕回风却看不出他眼中有一丝笑意,不免有些黯然。他想果然还是他自作多情了,把客套当真心,那样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容不得他一介粗鄙武夫肖想。
“你想去,我便带你去,”燕回风学着叶寒心,也摘了片叶子丢进池中,看着锦鲤四散惊逃,“雁门关的雪真的是甜的,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赶上今年初雪。”
雄关初雪,他曾想过战事平定后带他心爱的人去看的,谁想到变成了叶寒心。
就不该来这杭州城,平添一遭孽缘。
第六章
兰秋已过,等不得桂月团圆夜,燕回风便打算启程。
杭州晴了几日,官道大水终于渐渐退去,自那一日莲池边和叶寒心一并喂过锦鲤之后,他愈发觉得留在杭州没什么意思,叶寒心来找他喝酒逛夜市看歌舞他还是会去,只是再也不曾喝醉过,只等官道恢复交通,他便带着兵甲回雁门。
偏偏叶寒心越发频繁地来找他,几次被裴青琛和叶观澜撞见,那两个女子总是相视一笑便齐刷刷转身离开,偶尔见到同门,这群像是几辈子没出过雁门关的人大多打个招呼便又出去游玩,他连个化解尴尬的人都没有。他也才晓得裴青琛是什么人,听闻是万花谷的神医,又j-i,ng通机关之术,更是和叶观澜同样的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皆是才情横溢的女子。
若他没被叶寒心弄得心乱如麻,这样的女子才该是他的归宿,就像他师兄娶回来的长歌门女弟子,他去守大唐边关,他的妻便守着他归来。
现在全乱了,燕回风盯着包裹发叹气,叶寒心这人大概本身就是个蛊,碰了就中毒,天知道他哪年哪月能解开,更要命的是,他还应下叶寒心带他去雁门关,叶观澜和裴青琛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现在也在收拾行李。
“回风,”叶寒心单手托腮坐在桌边看他,“你这几日越发不愿理我了。”
“……”
“喝酒也不尽兴,再没见你喝醉过,你真的没在人家老板娘面前脱衣服,我都是同你开玩笑,你该不会记恨到现在吧?”
“我没……”
“那便是我又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你说,我改。”
燕回风放下收拾一半的行李,回头无奈道:“你就当我是想回营想得紧行不行?”
“看来是叶某人没能让燕兄感到宾至如归啊,”叶寒心装模作样地叹气,“怪不得这么急着要走,明明燕帅都来信说过不会怪罪了。”
燕回风一阵头疼。
一开始认识叶寒心他就这样,总能把他的话做些歪得不能再歪的曲解,再语气哀怨些,即便只是又像那日酒后开他玩笑,他也不知道如何回话。他以为他这些日子不怎么理叶寒心,对方就能知道收敛,未曾想变本加厉,他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