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那家伙刚出生,就成了鬼,满身戾气,要找他寻仇。
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只见了阿瑜一面,小小的、还是个婴孩的阿瑜对“他”笑了一下,就化险为夷。
夏泽想,或许自己上一世、上上一世,统统都做错了。
夏泽沉默地看着那些和尚在家里布置东西。
他们问过夏瑜和大鬼的归期,觉得时间充裕,干脆拆了墙,往里面填着符纸。
然后给了夏泽一叠护身符,让他随身带着,或许有用。
夏泽带着一无所知的妻女,离开一家人住了近二十年的房子。
他自己还是时常回去看,想知道一切结束的时候,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同时,夏泽也再一遍又一遍地自问:真的会结束吗?
他其实没有什么信心。
到夏瑜回家前的最后一天,几个和尚在客厅坐定。夏泽看出他们的位子有讲究,却并不打算问太多。
他确认:“阿瑜不会有事吧?”
为首的僧人观耀道:“要看小施主身上有多少鬼气。”
夏泽皱眉:“我要在这里看着。”
观耀看着他,眉目中带着慈悲:“施主又是何苦?”
夏瑜是坐高铁回江城的。
一共十个小时的车程,从西北,到东南。他身边的座位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人坐,于是夏琰坐在上面,权当自己是个普通人,和伴侣一起出游。
旅程是疲惫的,但夏瑜也看到了很多令人惊艳的风光。
他甚至全程空手,只负责拿相机拍照,行礼都交给夏琰,又被夏琰交给几个小鬼,全程远远跟着他们拎包。
这会儿,夏瑜趴在小餐桌上,沉沉睡去。
夏琰坐在他旁边,静静看着他,心底一片柔软。
然后,他侧过头,去看江城的方向,神色莫名。
夏瑜提前给父母发了返程车票的照片,夏泽当即表示,自己会去接他。
到江城是在下午六点,毕竟在夏天,离天黑还有很早。
夏泽开着车,偶尔看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儿子,心中惊疑不定。
如果“他”这会儿真的就在这里,那……“他”会不会看出什么不对?
夏琰当然在。
他无视掉车门,挤在夏瑜旁边,半个身子都探到车外。夏瑜像是哭笑不得:“你怎么一定要这么坐?”
夏琰不说话,去搂兄长的腰。
夏瑜也就靠在他身上,手里拿着相机,翻看旅程中的照片。
这么和谐地到了家门口,开门进屋,夏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客厅,眼中闪过一道红光。
他看着夏泽,又看看夏瑜,忽然唤了声:“哥哥?”
夏瑜看向他:“怎么了?”
夏琰轻轻地说:“我之前从来没有动过你家里的人,真的。”
夏瑜微微拧眉,“你……”他的瞳孔蓦地缩小,“阿琰!”
在他眼前,夏琰的模样忽然就变了。
天花板和地板上映出道道金光,那些光线像是一个牢笼,把夏琰困在其中。而夏琰像是很痛,蜷下身,捂着耳朵,张口哀嚎。
他的眼睛里流出血一样的水光,面容渐渐扭曲,黑色的雾气从夏琰身上散开,又掺杂了血色——
夏瑜怔怔地看着夏琰。
他心想,自己甚至听不到夏琰的声音。
有什么人的诵经声从夏瑜身后传出,他似乎是终于缓过神,去看身后。
有七个模样陌生的僧人盘坐着,经声就是从他们口中传出。
夏泽则站在僧人们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夏瑜,还有那个被困在阵里的恶鬼。
恶鬼朝夏瑜的方向伸出手。
夏瑜的嗓音有些发涩,问僧人:“你们是谁?”
僧人们并不回答他,而是继续念经。
夏瑜问夏泽:“爸,他们是谁?”
他的声音拉高了些,身体微微颤抖。
夏泽看着自己的儿子,心生不忍。他勉强稳住心情,看着阵中越来越扭曲的身影,喉咙一阵一阵发干。
他还是回答了儿子的问题,道:“这些……高僧,是来超度他的。”
夏瑜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下,“超度?”
那一刻,他站在客厅中央,身前是金光阵法里失去人形,露出狰狞鬼相的夏琰,身后则是一群要除妖灭魔的高僧——
他的父亲站在高僧之后。
夏瑜的眼睛闭了闭,又睁开。
在这时候,夏泽猛地意识到,自己眼前的儿子,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他还太年轻,太年少了。他从小和鬼相伴,而作为父亲的夏泽从来不知道,阿瑜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他想起上一世,还有上上一世,阿瑜和那个人的纠葛。
随着金光越来越盛,阵法之中,夏琰的身影也越来越浅淡。他的眼睛变成了完全的红色,像是在滴血,哪怕再痛,依然定定地看着夏瑜。
他很想知道,哥哥会不会……
夏瑜道:“阿琰,你真的会怕这些吗?”
夏泽的瞳孔蓦地缩小。
七个僧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坐在后面的几个甚至直接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两眼翻白。
而在阵法中,刚刚还一副凄惨模样的夏琰慢慢站起,又恢复了平常少年的模样。
他看着夏瑜,眼神很复杂:“哥哥。”
浓郁的黑色雾气在他身后散开,笼罩着整个房间,又从窗户溢出,散往城市。
夏瑜看着夏琰,“你在做什么?”
夏琰没有回答,而是问:“为什么哥哥会觉得,我根本不